1991年苏联解体、东欧剧变，标志着当今世界社会主义走到了低谷期。现在，世界历史的这重要一幕已经过去二十多年，社会主义在当今世界有哪些历史动向、思潮走向，值得我们加以关注呢？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纵观这二十多年世界思潮走向，特别是近两三年来世界社会主义思潮最新走向，笔者的一个总体判断是：借助于经济全球化时代资本主义普遍危机的时代本质趋势，当代世界社会主义已经走出最低谷，正在探索适应新时代、新国情的多样化新道路。在这股社会主义复苏的回暖潮流中，有五个潮头特别值得重视。
面对全球生态危机的生态社会主义思潮
生态危机、全球问题、人类困境，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逐步引起人们关注，生态社会主义思潮应运而生，在世纪之交得到长足发展，而在最近几年更引起广泛关注、强烈反响。尽管在生态社会主义的概念等方面还存在着许多不同的意见，但不可否认，生态社会主义思潮对于现实政治实践的影响是比较广泛的。英、法、德以及北欧等主要资本主义国家中生态社会主义者对政治活动存在着实际的影响，而且生态社会主义组织的政治运动在北美和拉美都比较活跃。同时，伴随着全球资本主义危机的蔓延与加剧，资本主义的全面性、系统性、体制性危机暴露得更加显著，许多有识之士都在思考资本主义的替代性方案。在这种形势下，西方左翼思想有进一步激进化的倾向，复兴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思想和运动有不断加强之势，生态社会主义成为这个运动中的一支主要力量。
生态社会主义者认为，生态危机是科学技术造成的，但根源不在科学技术，而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因为资本主义生产的动力是追求利润最大化，资本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必然结果就是掠夺自然、破坏环境、使自然屈从于商业组织，成为“商品化的自然界”和“军事化的自然界”。2015年，《马克思主义研究》杂志发表了中国青年学者骆小平对美国共产党主席约翰·巴切特尔的采访录。巴切特尔特别强调了当代资本主义造成的全球生态危机的空前严重性和当代社会主义必须优先解决生态危机问题的刻不容缓性。
面对两极分化危机的正义社会主义呼声
实际上，从20世纪20年代美国学者罗尔斯《正义论》发表以来，对于现代发达资本主义社会在公平正义方面存在根本历史弊端的重新思考，已经开始兴起；1980-2008年间新自由主义盛行欧美近30年，只是暂时压下了这种根本质疑；而从2008年当代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之后，对于资本主义非正义的声讨，对于社会主义正义的呼唤，又如火山爆发一样重新涌现出来。这方面的一个典型事件，就是2014年法国经济学家皮凯蒂一部经济学新著《21世纪资本论》，不仅在欧美，而且在全世界都引起了广泛热议。《21世纪资本论》的最大特点，是搜集了美国等现代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大量数据，建构了数学模型。著作以隐藏在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背后的财富和收入的分配动态为主题，运用历史资料，揭示了在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令人不安”甚至“恐惧”的财富和收入的不平等趋势，引起国内外学术界的广泛关注。
美国著名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资本主义经济空间理论创建者大卫·哈维，对于皮凯蒂《21世纪资本论》与马克思《资本论》，进行了具体的比较研究，作出了比较公正的历史判断：“皮凯蒂的数据搜集是很有价值的。但是，对于为何会出现不平等和寡头政治倾向，他的解释是有严重缺陷的。他的建议，作为不平等的补救措施，如果不是天真的，就是空想的。为此，我们仍需要马克思或他的著作的现代‘等价物’。”在大卫·哈维看来，马克思主义者所开辟的事业无疑已经昭示了人类社会走出资本主义困境，走向未来的方向。
拉美21世纪社会主义新发展道路探索
在当代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沃勒斯坦等人提出“世界体系论”、“依附论”等理论主张。而在这样的世界历史背景下，拉美各国试图突破“资本主义后院”的依附地位，依据全球化时代新特点，走出适合本国特点的新道路。
委内瑞拉是拉美21世纪社会主义的大本营，委内瑞拉前总统查韦斯则是拉美社会主义的主要旗手。2013年查韦斯病逝，拉美地区的社会主义遭受巨大损失。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拉美社会主义的其他倡导者们注重将社会主义理念与本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提出了关于社会主义的新主张，并以不同方式继续推进拉美社会主义的实践。
厄瓜多尔总统拉斐尔·科雷亚也是拉美21世纪社会主义的重要推动者。他在2014年8月提出了“拉美现代社会主义”的主张：第一，新自由主义已在拉美遭到惨重失败。他指出，自由主义的结果通常会很糟糕，因为个人的志向是一回事，而集体的意志又是另一回事。第二，社会主义是解决拉美发展道路上结构性问题的唯一道路。他认为，对于拉美这样存在高度不平等的大陆，“没有比社会主义更好的选择了”。第三，“现代社会主义”把市场和国家的作用有机结合起来。他指出，个人和国家对发展来说都是必要的，这就是现代社会主义，现代社会主义需要集体的行动。第四，经济增长应与社会发展相结合。他强调，仅有经济增长并不足以获得社会发展，应该改变经济增长仅对一部分人有利而不是对所有人都有利的悖论。
玻利维亚总统埃沃·莫拉莱斯是拉美社会主义的另一个积极倡导者和拥护者。近年来他在其社群社会主义主张的基础上，又提出“美好社会主义”的主张：第一，否定资本主义。他认为资本主义既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是一种希望，而且资本主义自身也不愿意成为解决问题的方案或希望。第二，主张制定应对资本主义的新方案。他号召寻求应对资本主义的方案，制定解救地球的新议程，制定新的生活规则。第三，美好社会主义的特点。他认为美好社会主义是一种新的社会主义主张，其特点是“美好生活”而不是“最好的生活”，是共享而不是竞争，不是充满激烈阶级斗争的社会主义，而是寻求与地球和谐共处的社会主义，是以尊严和平等为基础的社会主义。第四，主张发达国家承担更多的社会和国际责任。他呼吁发达国家不要将资源用于战争、干涉和建立军事基地，不要将资源用于杀戮，而是用于拯救生命；主张由富国支付生态债务。第五，主张建立与世界银行不同的世界金融体系。第六，主张求同存异，加强团结。
俄罗斯和独联体国家对社会主义复兴的呼唤
1991年苏联解体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对于解体根源的理论争论至今仍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然而，另一个不争的基本事实也越来越清晰地浮出水平面，那就是在俄罗斯、独联体国家中，社会主义力量、社会主义思潮并没有销声匿迹，而是如同冰原冻土上的冰凌花一样，仍然顽强地存在着，并且不时发出复兴社会主义的呼唤。
A·巴加图里亚，俄罗斯莫斯科大学哲学研究所所长、马克思主义学科带头人，他87岁高龄，仍在为马克思主义信念、社会主义事业而奋斗不息。2015年1月7日，他发表了《现实社会主义论——从经典马克思主义立场看现实社会主义》。虽然时过境迁，但他的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信念，却没有动摇。他提出，要用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来分析苏联解体的历史经验；左翼运动、共产主义运动应该拥有适应21世纪的现代理论。他更呼唤，不仅要用马克思主义经典理论，去认识现实社会主义，更要立足新的历史时代、鲜活实践，去创造新理论，开创新局面。巴加图利亚不仅对经典马克思主义情有独钟，而且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改革开放、创新实践情有独钟。近十几年间，他先后四次到访中国，对中国共产党人与中国人民的伟大探索给予无限深情、无限希望。
越南对社会主义革新道路的探索
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随着苏东社会主义阵营的解体，世界社会主义陷入严重的危机。在越南国内，不少人也对社会主义失去了信心，对越南选择社会主义发展道路是否正确产生了怀疑，越南的社会主义制度面临着巨大的考验。
越南共产党认为，胡志明思想源于马列主义，但并不局限于马列主义。据越共理论家杨富协介绍说，胡志明曾经说过：孔子提倡修身，耶稣天主教提倡人道，马克思的辩证哲学思想以及孙中山的民生思想中都有“爱民”的成分，胡志明曾自称是这些人的学生。胡志明认为，通过“爱民”这条线把几种思想流派汇集在一起，从而建立“属于人民、来自人民、为了人民”的越南社会主义。越南理论家双成长期研究胡志明思想，他说：“胡志明思想是一个体系，概括起来就是：为祖国谋独立和统一，为人民谋自由和民主，为全人类谋平等和幸福，为各民族谋和平和友谊，为时代文化和人文关系谋发展”；“胡志明思想包括胡志明的人文思想、经济思想、政治思想、军事思想和文化思想等”；“胡志明思想、道德、方法和风格构成了胡志明思想体系，它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互为辩证关系”。此外，胡志明关于越南社会主义与无产阶级革命道路的主张则是胡志明思想的根基，是指导越南取得革命胜利的法宝，被称为胡志明革命道路。它的基本观点是：把民族斗争与阶级斗争、民族解放与全社会逐步解放相结合，把民族独立目标与社会主义目标相结合，把爱国主义与国际主义相结合。
（作者为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
【参考文献】
①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生产环境与生态环境双重危机的根源——访美国共产党主席约翰·巴切特尔》，《马克思主义研究》，2015年第6期。
网络编辑：张剑
来源：《人民论坛》2016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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