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glish
靳呈伟：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问题与前景
拉美地区是继西欧之后，较早出现共产主义运动、建立共产主义政党的地区。可以说，拉美社会主义思潮源远流长，相应社会主义实践也丰富多彩。
在当今的拉美，社会主义颇为流行，并展现出强大的生命力。一方面，古巴共产党领导古巴人民克服重重困难，在建设有古巴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上不断前行；巴西、委内瑞拉、智利、乌拉圭等国的共产党通过参政等形式，发挥对国家政治生活的影响。另一方面，自20世纪90年代后期始，拉美社会主义有了新发展，兴起一股不同于传统社会主义（也有政治家或学者以“20世纪社会主义”相称）的新社会主义思潮，以其为指导的社会主义运动也红红火火。其中，委内瑞拉的“21世纪社会主义”、厄瓜多尔的“21世纪社会主义”（有的学者称之为“美好生活社会主义”）、玻利维亚的“社群社会主义”（有的政治家将之称为“玻利瓦尔印第安社会主义”）和巴西的“劳工社会主义”（有的学者称之为“民主的可持续的社会主义”）颇具代表性，也广受各界关注。
“新社会主义”运动兴起的背景
拉美地区兴起“新社会主义”运动，绝非偶然，有着复杂的背景条件，主要背景条件如下。
第一，在苏东剧变极大冲击拉美地区社会主义运动的同时，也为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的兴起准备了条件。虽然苏东剧变发生的地域主要在欧洲，但依然深深地震颤了拉美社会主义运动，迫使其面临空前复杂的局面，并遭遇各种资本主义思潮的挑战。而这一切复杂的国际政治格局和资本主义思潮的泛滥，也为拉美社会主义运动实现新发展提供了特定的历史机遇，尤其为拉美左派知识分子和运动斗士们，在探讨有别于以苏联模式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发展道路上，提供了广阔的思想和现实空间。拉美左派知识分子和运动斗士们，因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失败所获得的反思社会主义的时间与空间，为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的兴起准备了充足的思想和理论资源。
第二，拉美国家遭遇的经济危机要求相应解决方案，为探索超越资本主义道路提供了现实诉求。20世纪80年代以来，许多拉美国家先后多次遭遇经济危机，在冲击拉美资本主义体制的同时，催化了寻找解决危机方案的进程。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顺应超越资本主义的需求而生，是替代资本主义尝试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三，“新自由主义是野蛮的、非人道的，如果不摆脱它，只有死路一条”。进入21世纪以来，拉美兴起反对或致力于替代新自由主义的思潮与运动，“新社会主义”运动是其重要组成部分。
第四，第三波民主化浪潮极大推动了拉美左翼的发展。拉美地区的民主转型和民主巩固，为左翼力量的发展提供了宽松的政治氛围，为其在政治生活中发挥作用提供了舞台。而左翼力量也成为拉美国家政治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甚至有学者将激进左翼政党视为拉美民主制度的一个制度化特征。这为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的兴起提供了政治条件。
“新社会主义”运动的主张及实践
委内瑞拉“21世纪社会主义”的观点主张有：只有社会主义才能谱写人类历史的新篇章；“21世纪社会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的新型社会主义，是有委内瑞拉特色的社会主义，是摆脱以新自由主义为代表的资本主义模式的唯一道路；“21世纪社会主义”强调公平正义、平等、团结。为推进“21世纪社会主义”建设，委内瑞拉推动了将有关思想具体化并付诸实施的进程。政治领域，建立人民政权，“实行主人翁的、革命的、社会主义的民主”，保障人民权利；经济领域，进行社会主义经济改造，在能源、电力、电信等关键行业推行国有化，大力发展集体所有制和人民经济，构建由政府、私人和社会三部分组成的“经济体制”；社会领域，发展社会公共事业，缩小贫富差距，促进社会公平；教育文化领域，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推动人民实现价值观的转变，推动教育改革，用教育提高民众的参与水平和责任感，通过教育和民众的主动性重组国家，打造新文化；国际领域，奉行“合作主义”，打造同盟。
厄瓜多尔“21世纪社会主义”的观点主张有：社会主义不止一种，不能用某种模式限定“21世纪社会主义”，要探索自己的社会主义道路；不断革新和减少原教旨主义成分；从实际出发，反对教条主义；“21世纪社会主义”是人民参与和更加民主的社会主义。厄瓜多尔“21世纪社会主义”的政策与实践有：政治领域，进行以“宪法革命”为代表的政治改革；经济领域，回归国家干预主义，强化国家的作用；社会领域，提高社会领域支出，提高最低工资水平，提高对老年人、残疾人等特殊群体的有条件现金转移支付；外交领域，致力于推进地区一体化。
玻利维亚“社群社会主义”的观点主张有：“社群社会主义”以社群、平等、互惠与团结为基础；实现社会正义，建立没有剥削者和被剥削者的新社会，保障民众的美好生活；社群、工会和家庭是社会发展的基础；发展社群民主、共识民主，在不同社会组织相互尊重、相互认可的基础上实现真正的参与式民主；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照抄照搬西方发展模式是导致贫困的根源；建立“拉美大祖国”，推进拉美一体化。玻利维亚“社群社会主义”的政策与实践有：政治上制定实施新宪法，建构政治新秩序；经济上加强对战略经济部门的控制，构建新经济秩序；社会领域，保障公民权利，改善医疗卫生和教育；国际领域，与兄弟国家结盟，反对霸权。
巴西“劳工社会主义”的观点主张有：反对资本主义，超越资本主义；替代新自由主义；“劳工社会主义”没有单一的哲学模式和政治模式，是一个理论建设和政治建设的过程，是彻底的民主主义，要求将民主扩大到所有人，让经济、政治和社会权利相结合；建立新的经济形式；本国建设与国际主义相结合。“劳工社会主义”的政策实践有：政治领域，以劳工党自身民主建设带动国家民主建设，鼓励民众更多政治参与；经济领域，推行将市场与社会计划相结合的政策，奉行以推动社会发展为核心的发展模式；社会领域，实施各种“计划”，为贫困家庭提供帮助，以扩大就业为主减少贫困，消除不平等，促进社会公正；国际领域，积极构筑、利用多种平台，通过多种途径发出声音，扩大影响，参与规则制定，谋求构建国际经济新秩序。
面临的挑战及前景
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面临诸多挑战，大致而言，主要表现在：如何发展完善各自的思想理论体系；如何调解对魅力型领袖的依赖；如何加强其组织载体——政党的建设；如何面对腐败的侵蚀；如何求同存异，巩固左翼阵营的团结；如何克服当前的经济困难；如何应对民众的不满情绪；如何化解国内外反对派乃至敌人的威胁，等等。对这些挑战的应对及其效果，将影响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前景。
第一，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致力于替代或超越资本主义。无论是顺应解决经济危机的吁求，还是寻找对新自由主义的替代，拉美的“新社会主义”运动以替代或超越资本主义为目标。
第二，拉美“新社会主义”不同于传统社会主义。拉美“新社会主义”究竟是何种性质，算不算社会主义？关于此问题存有争议。有的认为它是社会主义，有的认为不是，有的认为其性质有待进一步观察方可确定。出现分歧的原因，主要在于各自对“社会主义”的理解不同。从狭义上理解和使用“社会主义”，会得出拉美“新社会主义”不是社会主义的结论。从广义上理解和使用，则会得出不同结论。可以说，拉美“新社会主义”虽然不是科学社会主义，但是具有社会主义性质的探索，是不同于苏联模式的社会主义新尝试。
第三，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是对拉美新自由主义发展模式的一种“反动”。在绝大多数拉美国家，新自由主义不仅未取得预期效果，还带来很多消极影响。在失望之余，拉美人民开始寻找替代，“新社会主义”运动即是在寻找新自由主义替代的过程中产生的，是对新自由主义的一种“反动”。
第四，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处于探索过程中，尚未建立完备的理论体系。一方面，拉美“新社会主义”认为社会主义不是僵化的，而是一个“理论建设的进程”，强调社会主义建设的动态性。另一方面，由于多种原因，今日的拉美“新社会主义”依然没有建立起较为完备的理论体系。
第五，拉美“新社会主义”具有相当的包容性。一方面，它认为社会主义不是单一的模式，应涵盖广泛的左翼思想。另一方面，它是在广泛吸收借鉴多种思想成分的基础上产生，具有相当的包容性。
第六，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认同并践行通过选举掌握国家政权。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是在拉美民主转型的背景条件下兴起的，是民主转型的受益者，认同并践行通过选举上台执政。
第七，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重视国际合作。拉美“新社会主义”重视本国社会主义建设与国际主义的结合，不仅尤为重视同国际间左翼力量的合作，以期同气相求、同声相应；同时还致力于拉美一体化，整合拉美各国尤其是左翼执政国家的资源与力量，以推动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的制定。
第八，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在困难中前行。虽然近期一些践行“新社会主义”运动的执政党前景的不确定性增加，但是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作为一种新自由主义模式乃至资本主义的替代，在拉美特殊的背景条件下依然具有强大生命力，依然具有较大的发展空间。拉美“新社会主义”运动将在困难中不断前行，寻找有效的措施应对上述各种挑战、渡过难关，是当务之急。
（作者单位：中共中央党校研究生院、中共中央编译局世界发展战略研究部）
网络编辑：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