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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洲左翼力量，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对社会主义思想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都发挥着重大作用。苏联东欧剧变后，在社会主义运动低潮时期，欧洲左翼在反思现实社会主义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开始了致力于实现资本主义替代运动的“新社会主义”探索。但由于欧洲左翼流派众多，成分复杂，其观点也不尽一致。本文试图在分析梳理冷战后欧洲左翼力量构成状况的基础上，对其“新社会主义”的探索做一浅析。

　　一、“新社会主义”探索视域下的欧洲左翼

　　左翼是一个比较宽泛的政治概念。有的学者称“凡是对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和社会方式持批判或否定态度，主张对其改造的思想、组织和运动都可以列为左翼的范畴。”根据这样的界定，欧洲左翼力量可以包括欧洲国家中除反共反社会主义的右翼“民主派”之外的各种力量，既包括共产党、社会党，也包括左派工会和参加左派联盟的农民党等。还有的学者把欧洲左翼分为温和左翼、激进左翼和极端左翼三类力量。温和左翼，主要指那些认同资本主义的主流价值观，但更为强调国家的计划和调节功能、更为强调分配政策的政治力量，其中最重要的是欧洲各国的社会民主党。激进左翼政党是一些在政治意识形态和政治主张上比社会民主党更为激进的力量，包括一些国家的共产党和一些对传统左翼政治方式更为认同的政治力量。它们对资本主义、尤其是新自由主义也持更为激烈的批判态度，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战后社会民主党在“民主社会主义”原则下的一系列政治主张。极端左翼具有突出的反体制特征，从总体上否定资本主义的经济及政治秩￥，并强调制度替代。而本文所说的欧洲左翼是“新社会主义”探索视域下的左翼。所谓“新社会主义”探索视域，包涵时间和空间两个层面的“新”。从时间上来说，是指苏联东欧剧变以来，那些致力于探索不同于传统苏联模式社会主义的左翼力量；从空间上来说，是指冷战后欧洲国家那些致力于探索不同于传统苏联模式社会主义的新观点、新思想或新策略，在称呼上有的称“新共产主义”（法国共产党的表述)，在这里我们统称为“新社会主义”。

　　基于这两方面的考量，本文研究的主体主要包括欧洲左翼党（包括共产党、工人党和部分社民党)、独立左翼人士、绿色左翼运动和左翼学术组织的“新社会主义”探索。由于这些左翼组织和左翼运动本身又处于动态变化之中，其力量构成也在不断分化组合，其观点或主张也在不断调整。具体可做如下分析：

　　1.欧洲左翼政党。欧洲左翼政党源自于苏联东欧剧变之初由各国共产党和社会运动组成的“新欧洲左翼论坛”，成立于2004年5月。当时由欧洲的德国民主社会主义党、爱沙尼亚社会民主工党、法国共产党、希腊左翼运动和生态联盟、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奥地利共产党、罗马尼亚社会主义联盟党、圣马力诺重建共产党、瑞士劳动党、斯洛伐克共产党、西班牙共产党、西班牙联合左翼、加泰罗尼亚联合选择左翼、捷克民主社会主义党、匈牙利工人党15个共产党和左翼政党组成，另有意大利共产党人党、塞浦路斯劳动人民进步党、卢森堡左翼党3个左翼政党保持观察员身份，其目的是重新唤起欧洲左翼运动。欧洲左翼政党的政治纲领吸收了新社会运动的一些思想，在政治上主张建立所谓“另一个欧洲”，即民主的、福利的、生态主义的、女权主义的与和平的欧洲。

　　一是坚持和平、反对战争，主张裁减军备，强调脱离北约和摆脱了欧盟军事同盟的集体安全；二是追求社会公正，反对贫富分化，主张从上到下、从富到穷的社会财富再分配；三是主张对欧盟部长会议和欧盟委员会的权力加以限制，希望加强各国议会和欧洲议会的权力；四是主张文化多元性，提倡男女平等。在欧洲左翼政党中，法国共产党、意大利重建共产党、西班牙共产党的理论与实践尤为瞩目。尽管这几个政党在冷战后一度沉寂，但其对未来新社会主义的探索则很执着。

　　法国共产党是目前法国第四大政党，二战后曾连续4次入阁。苏联东欧剧变后，在世界社会主义低潮时期，法国共产党坚持“捍卫社会主义基础”，抨击东欧的"资本主义复辟”，主张坚持社会主义道路。1996年底，法共29大用“新共产主义”代替了“法国色彩的社会主义”，确定了 21世纪“共产主义新规划”。强调用“以公平、民主、利益分享、联合等为特征”的社会制度取代资本主义制度的理论和体系，提倡与左翼合作，积极参与社会变革。特别是其“回到马克思”和“超越马克思”的理论思维方法，“超越资本主义”的共产主义目标等观点，不仅与民主社会主义有鲜明地区别，坚决反对自由资本主义，而且对前苏联社会主义模式的教训也作了深刻反思。“新共产主义”理论比较全面地阐述了法共对资本主义、对前苏联模式、对自身历史和对共产主义未末的新观点。与此同时，2008年2月成立的法国新反资本主义党，更是明确宣布为社会主义战斗，强调“摆脱资本主义全球化危机的唯一途径，是争取人类未来的21世纪社会民主主义的战斗。”?在2009年6月的欧洲议会选举中，新反资本主义党赢得了4.88%的得票率。在全球金融危机蔓延和右翼政府的强势进攻下，新反资本主义党广泛团结反对资本主义的左翼力量，调整战斗策略，力争在法国街头斗争和议会选举中发挥更大的政治影响。西班牙共产党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一直致力于探寻一条不同于俄国革命的、“在和平与民主自由中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2009年西共第18次全国代表大会还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21世纪的社会主义”，成为当前西共一面新的理论旗帆。在西共看来，“21世纪的社会主义”就是过渡到共产主义的一种民主过程，“是民主的连贯发展和充分实现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必须承认和保障个人自由的价值，坚持世俗国家原则和多元政党的民主衔接、工会自治、宗教和个人信仰自由，以及保证质询、艺术和文化活动的充分自由。

　　此外，德国新左翼党、荷兰社会党、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的作为也很瞩目。成立于2007年6月的德国新左翼党，由在东部地区很有影响的德国左翼民主社会主义党与在西部土生土长的“替代选举工作和社会正义”党合并而成，标志着德国左翼力量的统一，成为德国政坛的第三大党。德国新左翼党的目标是建立新型的社会国家，关注民生，主张建立公平和平的社会。?荷兰社会党强烈反对“贪婪奢侈”的价值观，认为这种价值观是膨胀的奖励制度和宽松的货币机制下的资本主义产物。他们积极呼吁建立一个“人人尊重、人人平等、团结友爱”的社会，要求彻底结束荷兰一直以来所扮演的美国“走狗”的角色。挪威社会主义左翼党(Socialist Left Party)与劳动党（the Labour Party)以及中央党（the Centre Party)共同组成“红绿”统治党联盟上台执政，曾被贴上“欧洲左翼性最强政府”的标签。

　　2.欧洲独立左翼人士。冷战后，欧洲独立左翼人士在探索“新社会主义”方面的独树一帜，从萨米尔•阿明到斯拉沃热•齐泽克，到乔瓦尼•阿瑞吉、大卫•哈维、霍布斯鲍姆、克劳德•勒弗尔、安东尼奥•奈格里、伊曼纽尔•沃勒斯坦等出现了许多社会主义的杰出人物。包括伦敦经济学院教授梅格纳德?德赛（MeghnadDesai)、意大利著名历史学家卢西亚诺?坎弗拉（Luciano Canfora)、剑桥大学政治学教授G. S.琼斯(Gareth Stedman Jones),法国后现代主义哲学家德里达、佩里•安德森、苏黎世大学经济学教授、市场社会主义者奥塔•锡克（OtaSik)、牛津大学经济学教授、市场社会主义者布鲁斯（W ? Brus)、阿历克•诺夫（Alec Nove)、法国学者托尼•安德列阿尼、西班牙左翼人士费尔南多•克劳丁、国际马克思大会主席、塔里克•阿里、生态社会主义者萨拉•萨卡、布鲁诺•科恩、乔尔•科威尔和迈克尔•洛烕等。

　　3.欧洲“绿色左翼”。“绿色左*”（Green7L?ft).主要是指西方受如世纪即、70年代新政治运动深刻影响的共产党或激进社会主义政党或者其中绿色一派（翼）的政治意识形态及其实践，明确地把生态环境问题纳入其社会与政治解放运动和未来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社会创建目标中的一部分。明确把一种公正、民主与可持续的社会政治形态作为真正解决人类面临的生态环境难题的制度预设或前提。“绿色左翼”在价值观上基本接受马克思主义的社会结构与矛盾分析方法和充分尊重人类自身价值及其利益，认为生态环境难题归根结底是一种社会性弊端（同时在制度与政策层面上)；在现实政治立场上，对当代资本主义制度持批判与反对态度，认为在资本主义的经济与社会制度框架内不可能真正解决环境问题，但与此同时，它也对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社会民主主义环境政策和传统社会主义国家的环境保护实践持一种总体批评态度。“绿色左翼”理论逐渐成为一种既不同于传统马克思主义、社会主义的“深红色”（工人阶级政党及其革命）政治，也不同于生态无政府主义（生态区域或“公社”自治）的“深绿色”政治的新政治。?而是真正的“红绿政党”，既坚持传统的社会公平目标，也强调保护环境、女权等新的要素。

　　4.欧洲左翼学术组织。追求变革、寻找替代资本主义模式的新方案是欧洲左翼力量长期追求的战略目标之一，而左翼学术组织在这一过程发挥着不可替代的“智囊团”的作用。其中，“变革”（Transform)是欧洲大陆左翼力量开展国际合作的典范。该国际网络组织是一个由来自欧洲大陆16个国家的22个学术团体组成的左翼学术组织群。该国际网络组织旗下的大多数组织是由左翼人士所创办、重视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价值、关注新自由主义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人民大众生活的影响、注重人文关怀等。其刊物《变革》的宗旨是向人们提供替代性思维参考，组织政治对话和学术对话，以变革当今世界。"例如：成立于2006年的“变革！奥地利”（Transform! Austria)，明确其目标是成为左翼学者进行讨论的平台，并致力于加强国际合作，坚决反对各种形式的新自由主义、家长统治、性别歧视主义和原教旨主义。而以比利时劳工党著名领袖约瑟夫•雅克莫特的名字命名的“约瑟夫•雅克莫特文化协会”（Association CulturelleJoseph Jacqueraotte),积极致力于比利时法语社区的成人继续教育事业，同时也开展对各种社会问题、政治问题和文化问题的研究和分析。成立于1986年的“民主公民协会”（Democratic Civic Association),坚持左翼和工人运动传统，鼓励人们积极参与公民活动和文化活动，尤其是参与左翼组织和工人运动，以及其他争取民主权利、和平、环境安全的运动。“埃斯佩斯•马克思”（EspacesMarx)则以解放人类和克服资本主义为研究出发点，力图建立理论研究与社会实践、政治实践之间的关系，它的一切活动由成员全体会议决定，按照组织章程召开会议。创立于法国的“哥白尼基金会”（CopernicFoundation),坚决支持为建立一个更加公正、团结的社会而努力，它经常出版小册子，向活动参与者提供意见和指导。挪威左翼组织“宣言基金会”（Manifesto Foundation)，由“社会主义青年”（Socialist Youth)、“红色青年”（Red Youth)以及学生组织“红色前线”（Red Front)联合创立，具有完全的独立性，致力于开展学术讨论，寻找替代资本主义的新方案，并为左翼力量提供政策或战略指导。由瑞典左翼力量所发起创办的“马克思社会理论研究中心”（Center for Marxist Social Studies)支持各种以马克思主义或相关理论为指导的学术活动。应该说，这些左翼学术组织的存在，无疑为欧洲“新社会主义”的探索提供了学术平台和舆论空间，在欧洲左翼的复兴以及理论创新过程中发挥着独特作用。

　　二、欧洲左翼的“新社会主义”面面观

　　冷战后，欧洲左翼以社会主义为价值取向、以否定和“替代”资本主义为己任，相继提出了一些“新社会主义”观念。所谓“新”，就是从新的时代条件出发，对社会主义进行新的思考和阐述，建构一种非传统的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理论框架。甚至在革命的动因和目标、主体和途径等方面“修正”了马克思主义?，既反对传统社会主义，又反对新自由主义的资本主义，其实质是试图用温和或激进的方式改造资本主义。其主要观点包括：

　　其一，否定斯大林模式社会主义，主张建立新社会主义。欧洲著名左翼理论家齐泽克说：20世纪已经结束了。无论是国家社会主义和社会民主主义的福利国家，还是充满希望的乌托邦左翼、横向联合组织、地方社区、直接民主、自我组织，我认为它们都没有发挥作用。②强调现在是时候重新忠诚于共产主义观念了，并呼吁“必须重新确立一些新东西，以此仅仅为了确保体系正常运转而且保持住原来好的方面——教育、医疗和基本的社会服务”。欧洲左翼党第一任主席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全国书记法乌斯托•贝尔蒂诺蒂（FaustoBertinotti)也强调，从苏联经历中我们得出的教训是，对斯大林主义的批判不仅是对他个人崇拜或错误的否定，而且也是对一种权力体制的批判，苏联那种中央集权和垂直的组织形式阻碍了人民的参与，是错误的权力理念。历史给我们留下的精神，是继续建设社会主义理想。法国共产党在20世纪90年代中期就提出了“新共产主义”理论，批判斯大林主义，指出它是“共产主义的悲剧”，认为苏联缺乏民主和公民干预，结果不仅不能超越资本主义，而且导致了资本主义的复辟。倡导通过对资本主义进行“结构性变革”来"超越资本主义”。法国学者托尼•安德列阿尼指出，社会_义不是凭空产生的，它是在资本主义各种矛盾演进的基础上产生的。社会主义一时出现的历史倒退和不确定性并不章味臂社会主名没声出路，相反，在这种倒退中又形成了新的社会主义模式如市场社会主义等等?。葡萄牙共产党一直强调其未来目标，是建设一个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新社会。这个新社会将摆脱剥削、压迫、歧视、不平等，摆脱资本主义的社会苦难，将是建立在政治、经济、社会和文化民主，建立在人民群众的广泛积极参与，能够保证葡萄牙主权完整以及葡萄牙人民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增长的新社会。意大利重建共产党强调社会主义建设和向共产主义过渡是一个历史进程，充满了曲折，既有前进，也有倒退。面对威胁人类未来的重大矛盾，共产主义者应有能力提出解决办法。只有这样，才能在一些国家甚至全世界范围内重新获得领导地位，带领人民从资本主义剥削中解放出来。社会主义的伟大革命目标是实现生产的社会所有，经济的发展规划与管理，满足人民需要，消灭剥削，实现均衡和生态的发展。

　　其二，批判资本主义，主张重建一个新世界。欧洲左翼人士齐泽克明确指出，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不将金融危机归咎于全球资本主义体系本身，而是归咎于它运转的失败，即疏于监管、大金融机构的腐败等。这其实是要人们继续做梦，而我们必须从这个迷梦中尽快醒来，认识到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就是永久处于危机中的制度，对它进行全面的、整体的否定。欧洲左翼党领导人法乌斯托•贝尔蒂诺蒂也指出，欧洲左翼党的成立是欧洲反战、反新自由主义、反压制民主的左翼力量的大联合。它不是对20世纪90年代政治斗争的单纯继承和延续，而是一种新型的政治组织，目的是重新唤起欧洲左翼运动。法国新反资本主义党主席贝桑瑟诺说，“我们党是为反对资本主义、国际主义、反对种族主义、女权主义而战斗，反对一切社会歧视”“继续坚持马克思主义精神，但现在的国家及其政府机构是资产阶级的工具，由于它们是不会为政治和社会的变革服务的，所以它们必须被推翻”。法国共产党也明确提出“要汇集所有力量，全力应对危机，重建一个新世界”；希腊共产党在在巴西圣保罗举行的第十届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国际会议上也强调美国和欧盟当前的经济发展“再次表明资本主义不可能避免周期性的危机爆发”。葡萄牙共产党也强调，“现实再次证明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社会运动的核心命题，即需要采取革命行动推翻资本主义”；“现在，社会主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代表着对资本主义的必要而可能的选择”。意大利重建共产党更是深刻批判资本主义制度，坚决反对欧洲为应对危机而出台的一系列削减社会福利、损害劳动者利益的措施。

　　其三，民主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英国学者安东尼?克罗斯兰就指出，社会主义是作为资本主义当代对立统一面而产生和发展的，既然资本主义已不是原来意义上的资本主义，那么，社会主义的目标需要重新界定。即“社会主义的新目标最集中地体现在‘社会平等’上”。左翼人士克劳丁认为，社会主义不外乎是一个在更多的自由和社会公正的意义上改变现存社会的实在的运动。牛津大学经济学教授布鲁斯认为，社会主义是资本主义失去其经济社会进步作用这一历史进程的合法结果。强调基于传统国家社会主义的教训，生产资料的国有制不是公有制的唯一形式，社会主义的社会所有制应该容纳多种经济成分气西班牙共产党也强调，民主是“21世纪的社会主义”方案的核心内容，民主是任何一种社会主义定义的必要组成部分，无论是从人民权力还是绝大多数人的意义上理解都是如此。“21世纪的社会主义”的实现，需要各个层面的参与和民主决定，任何政治和社会运动提出的各种措施需要在各个运动层面达成一致，并运用国家的民主机制清除阻碍其实现的障碍。英国生态社会主义者劳伦斯?怀尔德也认为，社会主义不是一种制度，不是“科学设计”的结果，而是对资本主义的积极扬弃。

　　其四，在实现社会主义的途径和依靠力量上，除希腊共产党仍然主张通过社会主义革命，建立无产阶级专政外，欧洲左翼政党都主张通过和平、民主的道路走向社会主义，一般不再提无产阶级革命。但这与社会民主主义的改良道路完全不同，其基本依据仍然是以实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为己任，走议会民主道路是一种战略选择。例如：法共认为，法国的革命“只能是和平的、民主的、合法的和逐步的”。这是“实现社会主义最好的路，最短的途径”和“唯一现实主义的道路”。但它“同认为向社会主义的演变是直线的、安静的、平坦的观点，或者同认为在资本主义范畴内可能建立社会主义绿洲的幻想毫无共同之处”。@需要指出的是，在苏联东欧剧变之后，欧洲一些左翼政党，包括法共、意大利重建共产党曾一度弱化自身的工人阶级立场，淡化党的阶级意识形态色彩，欲以新的形象吸引民众的支持，结果事与愿违。这种“去阶级化”和“非激进化”取向反而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共产党传统选民的流失，在实践中原本属于共产党的大量低层阶级选民转而倒戈投向更具激进特点的极左翼或极右翼政党。包括一些左翼人士也强调要实现对资本主义社会的变革，就要依靠一切进步的社会力量，主张在工人阶级之外寻求社会变革力量。如西班牙社会学教授霍赛?费力克斯?特扎诺什认为，在当今时代必须通过一切左翼力量的联合去争取社会主义。这些力量应当包括各派社会主义政党、独立左翼人士、生态社会主义者等一切向资本主义提出抗议的力量。波兰著名理论家亚当•沙夫也从现代资本主义结构的变化和冲突左翼力量的变化出发，提出了必须扩大社会基础的主张，强调要把新社会运动活动者包容进来，包括革命的宗教运动、生态运动、勾女运动和反战运动，等等。

　　其五，重视联合与国际团结。欧洲左翼党成立，身就是选择一条联合的发展道路。并且也只有联合起来，采取共开展共it 才能不断发展壮大。西班牙共产党强调，建立“21世纪的社会主义”也需要加强国际团结。在西共看来，拉美和亚洲的政治和经济解放进程，是一个积极因素，是人民反帝斗争历史上的重要时刻，同时也极大促进了人类的全球解放。因此，欧洲建立社会主义的斗争必须比以往更加具有国际视野，在平等和互利的基础上与其他各洲的社会主义运动建立一种新型合作关系。为此，欧洲左翼党以极大热情关注着中南美洲的发展，参与圣保罗论坛咨询的政党数量不断攀升。值得提出的是法国新反资本主义党也非常注重团结其他左翼政党，批判社民党“社会民主自由化”的自由市场的政策，强烈反对社民党与中间党——自由民主党之间结盟，拒绝加入社民党领导的左翼大联盟。坚持自己作为“左翼中的左翼”形象，对中左翼政党持既独立又联盟、既批判又团结的态度。?金融危机后，欧洲一些极左翼政党在活动方式上，大多出现从“工人阶级的党”转向“群众党”、从“抗议型政党”转向“运动型政党”的趋势。越来越加强同非政府组织，以及包括维和、环保、反移民、反全球化在内的各种社会运动的联系，努力凝聚所有反现存体制者。一方面，加大社会主义思想宣传力度，在知识阶层中扩大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解释力和感召力；另一方面，广泛联合左翼力量，开展群众性抗议运动，唤醒民众的阶级意识。

　　综上可见，欧洲左翼关于“新社会主义”的探索可概括为以下几个特点：一是淡化传统共产党的色彩，重视其他力量，强调要向欧洲所有共产党、社会党左翼、红色绿党及其他左翼党幵放，明确表示要“切断与斯大林主义的联系”，更多体现“左翼特色”，而非“共产党特色”。二是以“自由、平等、公正与团结”为基本价值观，致力于建立替代性的、激进的、环保主义的、女权主义的左翼力量，为和平、反法西斯、民主、社会公正、妇女权利与生态保护而战。三是强化“左翼替代战略”。其主要政策主张包括：反对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捍卫并扩展工人与工会的权利;.倡导“民主的”欧洲一体化政策，认为“民主赤字”已成为欧盟的核心危机，主张强化欧洲和各国议会的权力；主张改革欧洲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建立一个“团结互助、拥有社会福利、上层帮下层、富人帮穷人的再分配型社会”；强调独立、和平的国际政策；支持生态平衡与可持续发展等。

　　三、欧洲左翼“新社会主义”探索评析

　　尽管在欧洲左翼力量的光谱中，其“新社会主义”观还五花八门，并且多停留在理论概念的阐释上。虽然也有实践上的推动，包括欧洲著名左翼理论家齐泽克在美国发生的“占领华尔街运动”中，曾亲临现场做了热情洋溢的演讲。强调“我们没有破坏任何东西，我们只是在目击这个制度如何自我毁灭。人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抛弃整个资本主义制度。”齐泽克警告人们，不仅要提防敌手，也要提防那些试图使运动趋于淡化的盟友，因为这不是狂欢节、嘉年华，而是现实的斗争，要坚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废。但这种身体力行也仅仅是一种“新社会主义”的探索，从总体上来看，欧洲左翼所倡导的“新社会主义”还只是一种观念，其性质更接近于民主社会主义。

　　其一，指导思想多元化。英国、芬兰、挪威、瑞典、希腊、葡萄牙、丹麦等国的共产党坚持以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为指导，认为马克思列宁主义作为科学理论被证明是超越时空的，作为分析、认识和革命性地变革社会的工具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一些左翼人士积极拥护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并掀起了一波又一波马克思主义的研究热潮。例如，伦敦经济学院教授梅格纳德?德赛（MeghnadDesai)在《马克思的复仇》一书中指出，马克思遭到了误解，这位伟人在许多问题上的看法都是正确的，他应该得到更多的承认。意大利著名历史学家卢西亚诺•坎弗拉（Luciano Canfora)认为，马克思是19世纪资本主义的最伟大的阐释者。而且，他以天才的洞察力总结出，迄今为止的西方历史都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革史，因而也是对立阶级不断冲突的历史。但也有些共产党组织只提马克思主义或科学社会主义，不再提列宁主义，认为列宁主义的某些基本观点已不适用于他们的国情。既使一些主张回到马克思的左翼政党也倾向于把马克思主义归结为抽象的人道主义，用抽象的自由、民主、博爱、人道等概念取代马克思主义的革命性内容。例如，法国共产党认为自己倡导的“新共产主义”的实质就是人道主义，法共的政策就是以人为中心的人道主义政策。还有一些左翼力量对马克思主义理解比较片面，在用“马克思的思想”替代“马克思主义”的倾向；有的理解过于简单化，将丰富的马克思主义体系归结为某一具体理论或思想；有的则试图把马克思主义多元化，将马克思主义扩张为糅合了西方各种思潮的大杂烩。这种指导思想的多元化无疑造成了欧洲左翼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混乱，由于缺乏采取统一行动的意识形态基础，难以形成统一明确、有号召力和凝聚力的纲领目标。由于缺乏意识形态的坚强指导，也不能从根本上揭示资本主义基本矛盾规律及其表现，对资本主义现实的批判仅仅流于形式、局限于抽象的道德价值层面，缺乏实际意义和建设性作用，使得左翼的战斗力和影响力大为减弱。既使在著名的“占领华尔街运动”中，尽管有类似齐泽克这样的左翼人士在占领者的大本营——祖科提公园——作了一个鼓动性的即席演讲，但其基本立场“依然是资本主义制度和秩序的维护者。他们揭露资本主义制度本身存在的问题，目的并不是要颠覆这种制度，而是使这种制度完善化。”以致使资本主义危机来临之际，左翼力量也未能有效抓住机遇，实现理论与实践上的突破。

　　其二，实践目标多样化。在苏东剧变冲击下，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福利国家等西欧左翼的传统斗争目标，有些在秀践中顽琴下来，而且在理论创新上还有所突破，集中表现为法共的“新共产主义”理论。随着经济全球化的纵深发展，资本主义社会的一些弱势群体被日益边缘化，以反对资本扩张的负面影响为主要目标的种类繁多的大规模社会抗议活动蓬勃兴起，包括反全球化、反体系、反经济霸权运动等等。欧洲左翼政党以“自由、平等、公正与团结”为基本价值观，致力于建立“替代性的、激进的、环保主义的、女权主义的左翼力量”，“为和平、反法西斯、民主、社会公正、妇女权利与生态保护而战”。主张改革欧洲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建立一个“团结互助、拥有社会福利、上层帮下层、富人帮穷人的再分配型社会”；强调独立、和平的国际政策；支持生态平衡与可持续发展，反对欧盟现行的限制移民和排外主义政策。这种多目标的活动，无疑制约了实际性效果的取得。

　　其三，斗争方式多样化。囿于欧洲悠久的民主传统，西欧左翼依然把政党政治框架内的议会斗争作为自己的主流活动方式，特别是金融危机之后，一些试图作为社会民主党“替代力量”的激进左翼改变了其传统的极端色彩，开始把政治战略的重心放在选举活动上，也不反对与其他左翼、尤其是作为主流政党的社会民主党形成联盟参与政府。例如：在2014年9月德国图林根州的选举中，绿党重新获得加入州议会的资格，并愿意同社民党一起在左翼党领导人波多?拉莫罗的领导下组建政府，谋求实现民主社会主义。而宣扬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的传统左翼虽然较苏联东欧剧变前进一步减少，但仍然坚持斗争并不断探索新的发展模式。独立左翼人士在理论研究方面十分活跃，主要通过著书立说、召开会议、发表演讲等方式来揭露资本主义的弊端。还有一部分左翼活动以集会、游行、示威、抗议等较为激进的形式出现，直接冲击资本主义统治秩序，造成了广泛的社会影响。但从总体上看，欧洲左翼的变革依然是在坚持资本主义民主制度的框架下推进改善社会中下层地位的改革，强调加强国家对经济和社会生活的调控，尤其福调对福利国家的保护，但对如何实现新社会主义的具体途径和方式的探讨还很不具体。

　　其四，运动主体复杂化。苏东剧变使欧洲左翼经历了剧烈的动荡、分化和重组过程，到现在影响较大的共产党人党、社会民主党人、新社会运动力量和欧洲独立左翼人士四股力量中，欧洲社会党在苏东剧变后由于纷纷抛弃“民主社会主义”而改用“社会（的）民主主义”概念，放弃社会主义目标而表现出亲资本主义的“社会自由主义”形象，特别是其所信奉的“第三条道路”或“新中间道路”等理念，在实践中日益走向极端实用主义，使其传统选民尤其是饱受资本主义全球化之苦的中下层选民纷纷抛弃自己的传统代言者，大多将选票投给了极右或极左政党。而极左型政党，尽管其意识形态、政策偏向和力量来源有些差异，但几乎都不同程度地经历了去极端化过程，都参加选举，都主张“克服”和“超越”资本主义，主要的极左政党都在欧洲议会“左翼联盟党团”拥有一定议席。在2009年欧洲议会选举中，极左政党除了在意大利、捷克、芬兰等少数国家外，大多有所增益，基本延续着近10年的发展势头。尽管其未来发展仍不容乐观，但基本上已度过了苏联东欧剧变之初的艰难时期，历经磨难后逐步走向成熟。

　　应该说，冷战后欧洲左翼能够从反思传统社会主义的教训、分析资本主义社会出现的新情况、新问题入手，揭示资本主义经济关系和社会关系对人的发展所造成的异化，寻求克服不平等现象的有效途径；批判现实资本主义的弊端，根据现实社会关系设计变革资本主义社会的新社会主义替代方案等，促进了左翼在新形势下的发展。但他们在理论上批判资本主义的过程中则没有能够科学揭示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不能正确了解社会主义代替资本主义的规律。有的观点目光短浅、偏重实用，缺乏战略规划和考虑。有的视野狭窄，把资本主义的弊端归结为片面的经济体制问题或其他细枝末节。有的过于宽泛，仅仅从时代更迭和科技进步等宏观角度出发抽象地设想替代资本主义。在制定自身纲领和变革资本主义社会的具体方案上缺乏一致性、系统性和现实性。在政治实践中又不能提出现实可行的行动纲领，特别是在党的指导思想、社会主义的目标、方向、依靠力量和实现途径等问题上的模糊不清，心无定数，包括像法国共产党这样的欧洲左翼大党，其纲领和政策总是左右摇摆，举棋不定，时而赞同福利国家、时而又反对；忽而主张入阁，忽而又翻脸，以致使党内观点不一，派系林立，缺乏凝聚力，在很大程度上制约了其发展。从长远看，欧洲左翼要实现社会主义运动的复兴，还需要注重党内党外的团结，特别要注重加强左翼力量的合作，更需保持意识形态的定力和社会主义奋斗目标的坚定性。（注释略）

　　（作者简介：齐鲁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中心主任）

　　网络编辑：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