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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的十七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加强和改进进新形势下党的建设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第一次提出“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重大命题，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日益成为热门领域。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缘由、可能性、内容及其路径、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历史进程、经验及其规律等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毫无疑问，这些研究对于在新的历史条件下进一步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具有极大的价值。在关于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研究中，有一个问题至关重要，这就是“化什么”的问题，也即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的研究。本文通过回顾学者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的相关研究，反思其中问题，并提出推进这一领域研究的具体思路，以期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的研究提供有益的理论借鉴。

　　一、当今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研究的关键议题

　　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研究总原则的探讨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的研究要突出“时代问题”，做到解释时代问题，解决时代问题；第二类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的研究要突出重新解读马克思主义文献，彰显马克思主义的现时代意义；第三类是将时代问题与解读文献结合。

　　笔者认为，第三种观点更为可取，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要将“时代问题”与“马克思主义”相结合，也即立足于时代问题，从全球化的高度来审视中国和世界的发展，用变化发展的马克思主义阐释当今时代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大基本制度发展面临的共同问题，解释和指明世界发展变化的原因和趋势，在解决问题中彰显马克思主义的时代化价值和世界意义。而这一双向时代化过程面临的难题是：如何确立时代问题以及重新解读马克思主义文献的原则。

　　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研究的理论课题与现实问题很多，学者们重点研究的关键议题有哪些呢？

　　1.从理论角度看 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要有选择地深入挖掘马克思主义理论宝库中与时代紧密结合的理论。衣俊卿认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涵包括三重逻辑：第一，深刻把握全球化的逻辑。如何全面而深刻地揭示全球化的逻辑并清醒地判断全球化的后果和复杂的历史影响，如何在积极参与全球化进程的同时保持对全球化逻辑的清醒的反思意识和批判意识，都是一个崭新的历史课题和严峻的考验。第二，深刻把握资本的逻辑。如何在积极推进市场经济体制，充分利用资本的力量推动社会发展的前提下批判和抑制资本的逻辑所造成的各种不平等、不人道的消极后果，这是当代马克思主义者必须回答的重大课题。第三，深刻把握发展的逻辑。如何通过科学地阐释中国道路和中国模式的意义和价值，通过更有针对性地批判资本主义的制度，并促使西方发达国家对体制进行自我反思和自我批判，以形成尊重文化多样性和发展道路多样性的发展逻辑，这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重要历史使命。陶文昭从原理和专业角度研究了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容。从原理角度分析，马克思主义最基本的是世界观和方法论，在此基础上还有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一般原理、个别结论等。从专业角度分析，马克思主义理论包括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以及历史、文化、法律等各个方面的思想。他得出结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是一种整体性马克思主义的时代化，而时代化的关键是党的指导思想的时代化。黄力之认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对马克思主义原生态进行选择的重点是：马克思对异化和物欲主义的批判，马克思对未来社会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向往，马克思关于解放全人类的思想，等等。而孙新彭认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核心任务是推进唯物史观与剩余价值学说的发展。毛勒堂认为，应从资本逻辑语境研究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命题，原因在于，资本逻辑的生成及其殖民后果是马克思主义现时代的社会境遇；马克思主义在资本逻辑批判中揭示现时代的核心本质；超越资本逻辑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价值旨趣。

　　2.从现实角度看 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不仅是理论逻辑的自我演绎，更是关注世界发展的现实问题。顾钰民认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的内容应是解释和揭示世界发展变化的原因和趋势。首先，当代马克思主义要对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基本制度合作竞争共同发展的问题作出回答。其次，当代马克思主义要对科学技术和经济全球化迅速发展对世界的影响作出回答。再次，当代马克思主义要对世界范围内发生的重大事件的原因、根源、发展趋势作出回答。张金荣认为，在中国，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有三大主题：一是围绕国内重大历史课题，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当代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二是顺应世界历史潮流，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时代特征相结合；三是研究其他国家的经验教训，吸收和借鉴人类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三者密切结合，共同推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进程。

　　有学者将现实问题做了专题化研究。谭培文认为，从发展风险的角度深化马克思主义时代化，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关键是构建时代化的新型理论形态，马克思主义风险理论应是关注重点。闻晓祥认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关键要根据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以及马克思公平正义观的基本精神，重构出马克思主义的作为公平的平等原则。邵龙宝认为：人的现代化与制度创新的互动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重大命题。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崇高价值目标；人的现代化与制度创新的互动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焦点和途径。有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要重点关注中国面临的问题和矛盾。齐卫平认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核心任务是关注当代中国民主政治发展。具体而言，打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模式；以改革创新精神推进政治体制改革；丰富民主形式；探索基层民主；构建社会主义监督体系；促进党内民主和人民民主良性互动等问题。陈学明等认为，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关键在于使马克思主义面对现实，也即面对改革开放的现实。这种现实体现在三个方面的问题：第一、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第二，对生态、自然环境的破坏日益扩大。第三，人越来越成为“单向度”的消费机器。其他学者还分别从人的解放、民主集中制、生态危机等角度探讨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涵。

　　二、对已有研究的反思

　　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的研究已经成为马克思主义诸学科研究的热点议题，取得了丰硕的理论成果，为未来的研究提供了有益借鉴，但也需要反思这一研究中的若干问题。

　　第一、横向研究多，纵向研究少。

　　学者较多倾向于探讨当前时代性与马克思主义时代化问题，而鲜有涉及以往各个历史时期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问题。也即对当代横向研究多，而对历史纵向研究少。事实上，研究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历史进程、历史经验及其规律，无疑对当前推进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具体而言，应重视以下关节点：（1）马克思恩格斯分别于1883年、1895年去世，这距离《共产党宣言》的发表有35年和47年之久。在这一时间段内，马克思恩格斯本人是如何结合当时资本主义时代的变化丰富、完善、调整和发展自己的理论的。（2）第二国际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是如何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在比较研究伯恩斯坦、考茨基、卢森堡、法希亭、拉法格思想与列宁主义中，总结他们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方面的经验教训。（3）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如何结合资本主义世界的变化，从“理论逻辑”和“现实逻辑”方面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进程及规律。（4）研究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世界意义，凸显其世界向度。

　　第二、宏观理论研究多，具体问题研究少。

　　目前，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的研究侧重于发掘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时代价值，如人类解放理论、世界历史理论、社会批判理论、异化理论等等，这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基础性和前提性工作，是十分必要的。但是我们的研究不能仅限于此，我们应该用马克思主义思想来解读随着时代发展新出现的现实问题。正如有学者指出的“实现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关键在于使马克思主义面对现实”。只不过这里的“现实”不仅仅是中国现实，而应是世界现实，也就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关键在于马克思主义面对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所面临的共同现实问题。例如共同富裕问题、社会福利问题、社会正义问题、生态环境问题、驾驭资本问题。这些问题亟需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做出回答。

　　在这方面，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研究值得中国学者借鉴。面对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和欧洲各国无产阶级革命失败的现实，卢卡奇发表了《历史和阶级意识》，提出了以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的觉醒为核心的意识革命，葛兰西提出了以争夺文化领导权为核心的无产阶级文化革命，这些理论成果均是根据西方社会现实和时代发展变化来思考革命策略和人类解放事业的理论成果。二战以后，法兰克福学派和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学派针对意识形态、技术理性、大众文化、心理机制等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问题展开批判，将马克思所强调的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人类解放理论与无产阶级的普遍异化的文化困境结合起来，凸显了马克思主义生命力。20世纪六七十年代以来，福斯特、哈维、拉克劳、墨菲等学者对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生态危机、资本积累方式的变迁与帝国主义等问题进行了批判性解读，彰显了马克思主义的时代性。不论我们是否同意西方马克思主义者的研究成果，但是他们捕捉时代问题的意识、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方法等方面值得我们借鉴。

　　第三、中国向度研究多，世界向度研究少。

　　学者大多仅关注当前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时代化问题研究，而对其它社会主义国家和资本主义国家如何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还未涉及。这从文章标题中就可以看出来，例如《马克思主义时代化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创新指向》、《江泽民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贡献》、《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中国道路》等等。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当然包含中国向度，但它绝不仅局限于中国向度，不然，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岂不是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成为等同的概念。某种意义上讲，如果时代化强调的是马克思主义时域性和广延性等特质的话，它的外延比中国化的外延要宽广，二者有交集但不是包含的关系，交集的领域是中国和世界呈现出来的共同而普遍性的问题，所以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应更加注重世界向度问题的研究，过多地研究中国化，或者将时代化归并为中国化问题，认为时代化是中国化的应有之义的观点，势必会降低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应有的地位，遮蔽其独到的价值。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要侧重于“中国”二字，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要侧重于“时代”二字，不可将二者混同。时代化就是要从时代

　　发展中寻找社会主义国家和资本主义国家面临的共同问题，以时代发展面对的共识性问题为基点，推进马克思主义发展。也即是，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包含但不限于中国问题，要从中国问题中提炼出世界性的问题，从世界发展的经验中映照出中国隐性问题，从而使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的成果，一方面为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增加时代化的内容，另一方面又为资本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所面临的共同问题提供解决思路，彰显马克思主义的生命力。

　　第四、单一学科研究多，综合学科研究少。

　　国内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的研究主要集中于马克思主义学科，学者大多在哲学系、马克思主义学院等单位，而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法学、文学以及历史学等学科较少进行马克思主义时代化问题的研究。马克思主义时代化问题是一个综合性问题，单一学科的研究很难将其研究全面推进。综合学科研究应体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在强化马克思主义学科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的同时，应推进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政治学、法学等学科的时代化研究，形成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多学科综合研究的局面。第二，重视同一学科和同一研究者的多学科综合研究。马克思主义是一个整体，如果人为地将其分为若干部分，分别进行时代化研究，容易割裂马克思主义诸部分之间的联系。如果同一学科内部或同一研究者注重运用多学科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将有利于提高马克思主义时代化成果的质量。例如美国马克思主义研究者，任职于纽约城市大学的大卫•哈维就是运用综合学科研究马克思主义的一位学者。他的研究领域涉及地理学、政治经济学、历史唯物主义、后现代主义等领域。哈维突出成就表现在马克思主义地理理论领域。哈维自认为对原马克思主义所忽略的空间问题，有开创性的阐发。他强调，资本主义的发展是一个涉及全球的地理问题，而且资本主义国家曾经历了“空间修复”的过程，将自身积累的危机与阶级矛盾转嫁到国外市场。他在“历史唯物主义”这个传统概念中，加上“地理”一词，成为“历史——地理唯物主义”。当今时代问题是错综复杂的，那种只局限在哲学或政治领域来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道路已经越来越窄了。只有多学科综合研究马克思主义才能更好地推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取得符合时代潮流的研究成果。

　　三、展望：原则、论域与范式

　　研究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内容问题，思路很重要。马克思主义时代化议题提出后，思想理论界对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容进行了多角度、多层次的研究。如何才能深化这一领域的研究？我们认为，可以从原则、论域、范式三个方面进行。

　　第一，研究的基本原则要坚持。

　　基于已有的研究成果，我们可以看出，由于学者坚持的基本原则和思路不同，研究成果林林总总、莫衷一是，很难形成一致意见。我认为，研究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内容，应遵循以下基本原则：

　　（1）回到马克思与发展马克思的统一。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一要遵循整体性原则，通过认真研读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原生态著作回到马克思；二是坚持全球视野，诊断提炼时代发展问题。“从文本中，我们可以根据新的时代变化，发现文本中原来被忽略的处于萌芽中的重要思想和某些论断，可以对原来的论述进行新的理解，以获得新的启发”。我们要在马克思主义原生态思想和时代问题的互动中彰显马克思主义的生命力，通过回到马克思来促进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以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的理论成果来发展马克思。

　　（2）理论逻辑与现实逻辑的统一。就前者而言，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应围绕人类社会发展和人类解放进程这一理论逻辑展开，梳理马克思恩格斯原初思想与列宁毛泽东思想、西方马克思主义、后马克思主义以及东欧新马克思主义在何种意义上是一脉相承的。就后者而言，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要围绕各个时代的突出问题，尤其是资本主义的结构变化、社会主义实践的变化、人类实践方式和人类社会运动方式的变化以及人本身的变化。通过遵循现实逻辑与理论逻辑的统一，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以期多维度、多侧面穿越历史间距，审视复杂的社会现实。

　　（3）中国向度与世界向度的统一。马克思主义时代化，一方面，要总结世界各国发展过程中遇到的共同问题，探索出中国的解决之道，为世界和平发展增加中国的理论元素，从而为其它国家健康发展提供理论借鉴；另一方面提炼其它国家的发展经验，使中国科学发展之路具有国际视野和世界眼光，从而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也即是说，我们既要做到把中国的发展放在世界范围来考察，也要用世界眼光来审视中国发展。最终，通过研究马克思主义时代化，在促进解决中国实践问题的同时，也有利于世界其他国家实践问题的解决，实现中国向度与世界向度的统一。

　　第二、研究的论域要拓展。

　　目前，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的议题过于宏大，视角过于狭窄，大多局限于时代化的必要性、可能性、时代化的历史进程、历史经验和历史规律等宏大问题。研究这些问题当然是十分重要，但也存在一定的问题。这些研究往往缺乏内在的“许多规定的综合”、“多样性的统一”，往往给人一种空泛的、大而化之的感觉，粗看起来很有道理，但深究起来，往往难以以理服人。因此，我们认为深化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要转向议题的微观化和视角的多元化。这种转换有利于马克思主义更好地直面时代化问题，与时俱进。以法兰克福学派为例，以霍克海默为代表的第一代学者对法西斯主义、单向度的人的生存状况的极权主义问题的分析，以哈贝马斯为代表的第二代等对资本主义社会生活世界殖民化问题的诊断，以霍奈特为代表的第三代学者等对少数、弱势群体被蔑视的道德经验的关注等；同时，法兰克福学派在继承马克思主义异化理论和批判精神的基础上，还借助韦伯的现代化理论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等多元化视角研究社会问题。法兰克福学派之所以在西方马克思主义研究史上一直占据一席之地，与他们以微观视角切中和分析现实问题的研究思路有很大关系。

　　立足于时代发展的共识性问题，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议题的选择要重点关注以下十大具体问题：发展性问题、全球化问题、资本问题、全球经济社会治理问题、全球生态问题、公平正义问题、贫富差距问题、现代性问题、当代人类异化与解放问题、安全问题。

　　第三，研究范式要强化微观范式。

　　受传统研究范式的影响，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大多采用宏观解读和宏大叙事的研究范式，这种宏观理论研究范式是马克思主义分析社会历史问题的突出特色，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而当今时代，社会现实发生了重大变化，突出表现在社会结构呈差异化和多态化，运行方式与控制机制呈非中心化和弥散化。面对变化了的社会现实，宏观解读范式往往会成为缺乏创造力和解释力的抽象教条和思辨理论推演，难以准确切中微观问题。社会现实的变化要求我们的研究应从宏大叙事向微观叙事，从宏观理论范式向微观理论范式的转变。当然，这种研究范式的转换并不是要抛弃宏观理论范式，因为“不存在绝对的宏观解释模式或者微观解释模式，一种健全的和富有解释力的社会历史理论，一定是兼顾宏观分析和微观分析，一方面善于根据特定的社会历史现实而突出其中的某一个维度，另一方面又善于保持二者间的有机结合，不会用其中的一个维度来否定或取消另一个维度。”如果采用微观解读和微观叙事来补充和完善宏观理论范式，马克思主义时代化研究就能够切中和穿透当今时代的社会历史现实，取得包含着丰富多样性和差异性，包含着丰富的创造性空间的社会历史规律性的认识。这正是马克思所强调的，摆脱了思辨抽象性的具体：“具体之所以具体，因为它是许多规定的综合，因而是多样性的统一。”

　　

　　网络编辑：客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