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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娟:透视帝国主义在互联网时代的新变化

发布时间:2018-1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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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宁写作《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的时候欧洲正深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泥潭,因此有关帝国主义的论断到底是揭示了资本主义阶段性的本质特征,还只是描述了危机冲突中的表象,学界一直存在争论。两次世界大战后,资本主义世界迎来了自我调整和更高层次的发展,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不断遭受质疑。学界一直有人试图用“超帝国主义”“跨国资产阶级”“全球化的帝国”等理论来修正或替代列宁的帝国主义论。然而,科技革命和生产的社会化、国际化并未消除帝国主义的寄生性、腐朽性。在经济危机的打击下,改良的资本主义再一次凶相毕露,先前以军事入侵和殖民征服为主要途径的掠夺衍生出互联网时代的新方式。20175月,一些有组织的犯罪团伙得到了源于美国国家安全局的网络武器,明火执仗地对全世界发出勒索恐吓。在互联网代表的高科技、自由、开放的表象下,国际金融垄断集团用勒索病毒、虚拟货币、暗网技术等手段提醒人们那个掠夺成性的帝国主义并没有改变。

一、技术垄断条件下的剥削

1.科技的堕落:从生产引擎到勒索工具

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就注意到了科技的异化问题。在资本主义的工业化生产中,机器的广泛采用解放了人力,极大地提高了劳动生产率,然而工人的生活却并没有轻松,反而堕入了更受奴役的悲惨境地。马克思将其归咎于机器的资本主义应用:“因为机器就其本身来说缩短劳动时间,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延长工作日;因为机器本身减轻劳动,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提高劳动强度;因为机器本身是人对自然力的胜利,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使人受自然力奴役;因为机器本身增加生产者的财富,而它的资本主义应用使生产者变成需要救济的贫民,如此等等。”(《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508页。)尽管马克思已经注意到了异化的根源在于资本主义,但是在自由竞争阶段,人们批判科技主要还是基于人道主义的观念,因为这个阶段的科技发展和生产的发展还具有相当的分散性和自发性。而进入垄断阶段后,科技和垄断的密切关系就凸显出来了。列宁发现,“竞争转化为垄断,生产的社会化有了巨大的进展,就连技术发明和技术改进的过程也社会化了”(《列宁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92页。)。自由竞争导致集中,垄断又促进了科技进步的社会化进程,发展了的科技进一步维护垄断的实现。“在大不列颠,正是企业的巨大规模和高度技术水平包含着垄断的趋势。”(《列宁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87页。)当企业发展到卡特尔和托拉斯之后,为了保证巨额收入,就会“导致组成规模极大的技术生产单位”(《列宁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90页。)。

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科技的快速发展深度植根于垄断组织的扩张,从而也服务于扩张的使命。但是,有学者对于帝国主义及其扩张本性并不完全同意列宁的说法。考茨基认为,帝国主义只是资本主义可能采取的一种政策,自身谈不上一个独立的历史阶段。因为扩张作为政策不能长期持续,殖民扩张、军备竞赛和战争最终会威胁到资本主义自身的经济基础。资本主义通过卡特尔积累起来的智慧必然使资本主义国家走向联合,从而实现永久和平。20世纪的历史既充分地演绎了考茨基的判断,也充分地印证了列宁的判断。20世纪初期,市场结构以规模垄断为主导形态,科技与生产密切结合。经过第三次科技革命,当代垄断资本主义以技术垄断形态为主导形态。在技术垄断条件下,行业集中率和体制壁垒逐渐被全球化效应淡化,取而代之的测度标准是市场需求弹性、企业的市场占有份额和技术壁垒。发达国家凭借技术、资金优势将发展中国家牢牢锁死在产业链底层,让发展中国家的劳动者承担主要的劳动,自己坐拥滚滚利润。这种方式固然比殖民统治温和许多,但是剥削程度丝毫不弱。富士康承担苹果智能手机的代工业务,支出了总成本的40%,仅仅分得总利润的2%,而美国苹果公司基于产品设计、软件开发等功能就拿走了总利润的58.5%(参见《图解苹果供应链成本:富士康利润仅分2%》,http://it.sohu.com/20121029/n356026679.shtml。)。这种不平等的利润分配也不仅仅源于技术差距,发达国家能够掌握资源控制权、价格话语权、利润分配权关键还是垄断霸权的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个过程中,科技与劳动相分离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将科学与技术联合作用于生产活动是近代工业革命的成果。马克思对这一点高度肯定。然而在经济全球化的浪潮中,发达经济体越来越多地占据产业链高端,而将繁重的工作转交给发展中国家承担。由于依赖海外生产,美国本土工业早已严重空心化了。苹果公司全球766家供应商中,一半以上来自中国的大陆和台湾,共387家;美国本土的不足1成,只有69家。现代科技具有高智能、高信息量的特点,随着技术的进步,越是高科技的行业知识密集程度越高,加上专利制度的保护,技术垄断就越突出。如此,在全球的产业分工中,科技就充当了掠夺劳动的工具。有的时候,这种掠夺相当露骨。在市场占有率不断下滑的局面下,苹果公司居然祭出了“打劫”第三方支付的霸王条款,强行向第三方APP征收30%的“过路费”。因要求未获满足,苹果关闭了微信付费功能,之后又约谈了其他具有打赏功能的中国社交APP,以iOS操作系统“绑架”中国用户。这种杀鸡取卵的要求不但暴露了苹果公司的深层危机,也说明科技优势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已经堕落为勒索的工具。

虽说通过操纵病毒进行勒索并非首例,但此次进入公众视野的勒索病毒影响仍然非比寻常。第一,此次打击范围特别大,而且主要针对机构用户,对社会公共生活造成十分恶劣的影响,病毒所过之处电子系统被封杀,铁路等基础设施遭入侵,医疗系统瘫痪,社会正常的生产生活遭遇严重打击。第二,黑客索要的赎金并非普通流通的货币,而是一种币值极不稳定的虚拟货币“比特币”。在多国的封杀下,比特币在2017年逆势上扬,一路追平黄金后于12月突破了2万美元关口(参见《疯狂!比特币价格冲破20000美元大关再创新高》,http://finance.sina.com.cn/money/forex/forexinfo/2017-12-17/doc-ifypsvkp4130146.shtml。)。从中可以看到,病毒攻击的意图并不限于普通的勒索,勒索背后是更宏大的金融控制计划。第三,此次攻击揭开了国家间网络对抗的新阶段,美国金融帝国主义的本性暴露无遗。如果说之前的“棱镜门”事件还包裹在“反恐”的合法名目下,那么此次病毒攻击已经抛开了一切合法性外衣。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影子经纪人”本身是一个有组织的犯罪团伙,但由于其使用的攻击武器来源于美国国家安全局的网络武器库,因此美国国家安全局与整个事件难脱干系。网络世界既具有高度的开放性,又高度集权。美国作为互联网超级大国几乎掌控着全世界互联网的总开关,在网络信息安全治理方面,美国“贼喊捉贼”的表演并不鲜见。

2.美国霸权的技术支撑

美国是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发源地,并且主导了20世纪晚期的信息技术革命,可以说集中了全世界最密集的技术资源,堪称信息技术超级大国。英特尔和超微半导体公司掌握了世界信息市场中90%的中央处理器芯片,微软掌握了世界90%的计算机操作系统。全球13台域名根服务器中,1台主根服务器和9台副根服务器都在美国。2016年以前,所有连接互联网的计算机,必须通过美国商务部下属机构国家电信和信息局制订的域名规则和系统才能与服务器相接。全世界向美国单向度透明,美国可以监控全世界。

借助知识产权保护制度,美国通过专利保护和输出技术标准将技术优势转化为垄断收益。其实,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成立的目的就是保护先进工业国的工业产权,美国、日本等少数发达国家是主要的有效专利持有国。截至2016年,美国专利申请人数量已蝉联榜首长达39年,具有绝对优势(参见《WIPO发布2016年全球知识产权报告》,http://www.casip.ac.cn/website/ipr/iprnewsview/1351。)。然而保护的作用不仅在于限制潜在竞争者,更在于输出技术标准,收取专利使用费。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已经将主要的生产环节转移到海外,自己主要通过经营技术专利来获利。因此,技术的研发与使用带有明显的霸权特点。

英特尔能够成为世界半导体企业的龙头,就是在芯片优势的基础上联合微软,建立了以PC产业为核心的计算机产业生态链,成为PC互联网时代的霸主。微软是PC世界的软件开发先导,英特尔的优势是芯片和服务器。20世纪末,英特尔的奔腾系列芯片和微软的Win95联合,打败了苹果、IBM和摩托罗拉联合推出的PowerPC芯片。此后,全球的IT产业的技术标准进入了英特尔与微软联合的模式。大批芯片生产商、硬件生产商、软件生产商、设计辅助工具开发商、移动设备生产商围绕英特尔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生态链。任何想挑战英特尔的竞争对手在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前就被这个生态链屏蔽掉了。同时,英特尔对这个生态链实施立体统治,掌控顶层利润分配权。联想和IBMPC销量虽然很好,但是在市场波动中被上游产业挤兑,巨额利润流向了技术核心微软和英特尔(参见《英特尔VS高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http://money.163.com/15/0209/14/AI14C1VQ00253G87.html。)。日本学者渡边雅男在分析美利坚帝国主义时指出,美国标准是美国行使霸权的基础,“把美国的标准强加给其他国家、使之成为世界的标准,这种能力才是问题的关键”(〔日〕渡边雅男:《当代世界帝国主义的七个问题》,高晨曦译,《政治经济学评论》2017年第1期。)。渡边文中所说的标准主要指各种国际机构进行的评定和裁决。而在此之前,美国标准更直接地体现为美国的技术标准。在技术统治的基础上,各种非经济的上层建筑也体现出跨国垄断集团的价值取向。

理论界注意到,比起国家垄断时期的资本主义,这种以跨国垄断集团为特点的资本主义具有新的时代特点。由于超越了民族国家的地理限制,资产阶级顺利实现了跨国统治。国家主权的影响力正在淡出,取而代之的是跨国资产阶级及其经济、政治代理机构。世界资产阶级正在联合成为一个整体,共同剥削压迫世界无产阶级。这些特点的确反映出20世纪中后期资本主义的新发展,但是并不能动摇列宁帝国主义论的基本结论。迈克尔·哈特和安东尼·奈格里认为,随着跨国资产阶级的发展,帝国主义正在向一个超民族国家的帝国迈进,从此以主权角度为基础的外界不再存在。这一过程的顶点将迎来军事意义上的外界的消失,“帝国主义战争和抗击帝国主义战争的历史已走到尽头,历史的终结引入了和平统治”(〔美〕迈克尔·哈特、〔意〕安东尼·奈格里:《帝国——全球化的政治秩序》,杨建国、范一亭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190页。)。集体的帝国主义会取代相互冲突的民族国家的帝国主义,世界因此会迎来永久普遍的和平。列宁的帝国主义论指出,任何垄断都面临挑战。如果说在寻求规模垄断的时代,垄断还具有相对稳定的特点,那么在技术垄断条件下,垄断形态更具动态性质。也就是说,垄断霸权优势只有赢得更为激烈的技术竞争才能得以维持。英特尔和微软的联合在PC互联网时代无人能敌,但是在移动互联网迅速崛起的今天也面临高通等以通信技术起家的企业的挑战。然而帝国主义的腐朽性质将会阻碍这种进步。列宁分析道,“这种垄断还是同任何垄断一样,必然产生停滞和腐朽的趋向”(《列宁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660页。)。当技术优势还可以维持市场地位时就维护市场竞争的规则,当技术壁垒不足以控制市场时就会不择手段地将美国标准强加于人。此次病毒攻击虽然勒索广泛,但苹果iPhoneMac用户和微软Win10用户得以幸免。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说明,这种免疫能力到底是出于技术原因还是非技术原因。但二者作为操作系统的巨头必定深谙这种攻击的枢要,因而成为信息安全事实上的“守门人”。微软的Windows系列作为操作系统市场的巨无霸长期以来无人撼动,但所推出的Win10市场反应平平。中国政府基于信息安全自主性考虑,拒绝采购Win10系统。其实我国在“八五”计划期间就开始投资基础软件课题,1999年开始公司化运作,至今已经积累了不少成果。现在除了在传统的国产化替代这一块要继续追赶以外,更重要的是为智能互联网时代做准备(参见《国产操作系统:砥砺前行中寻峰回路转》,http://news.163.com/17/1123/11/D3U4G6BN00018AOP.html。)。正在微软打算说服中国政府采纳专门为其量身定制的Win10系统的时候,这场广泛波及非Win10用户的袭击可能会影响采购方的抉择意志。

二、金融帝国主义的反噬

1.比特币背后的金融帝国主义魅影

此次病毒攻击最为蹊跷的一个疑点是,勒索者索要的赎金不是黄金白银,也不是信誉较高的主权货币,而是一种市值极不稳定的虚拟货币“比特币”。一般来说,勒索的目的在于占有财富。但此次规模巨大、筹划缜密的网络攻击却着眼于一种并非安全保值的赎金,实在让人感觉这种攻击更像是具有绑架性质的营销。醉翁之意不在赎金本身所具有的市值,而在于推高这种虚拟货币的市值。而病毒攻击的骇人手法,也起到了对其他种类数字货币的震慑效果。从这个角度看,此次事件的主谋不是普通的犯罪团伙,而是国际金融垄断集团。

国际金融垄断是在垄断资本主义的基础上形成的。资本主义在经历了自由竞争阶段后,在20世纪初期进入垄断阶段,即列宁所说的帝国主义。列宁基于对当时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分析指出,帝国主义的核心是金融资本。“帝国主义的特点,恰好不是工业资本而是金融资本”,“帝国主义,或者说金融资本的统治,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列宁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624页。)。这些论断在今天看来依然有效。所不同的是,自20世纪六七十年代起,列宁所说的最高阶段的资本主义继续向国际垄断阶段过渡。美国在这个过程中取得了主导地位,并成功地使美元成为世界货币。此前国际货币金融体系以贵金属金银为本位,中间经历了布雷顿森林体系下短暂的“美元—黄金本位制”后,于20世纪70年代进入以美元为霸主的浮动汇率制或者“准美元本位—浮动汇率制”。美国通过这个金融货币体系攫取了巨额利益。然而当这种霸权行进到阶级利益和国家利益的选择时,也就达到了自身的拐点。在新自由主义的唆使下,美国变本加厉的金融膨胀除了满足金融资产阶级自肥的目的外,也侵蚀了自身的生产基础,透支了国家信誉,而美国信誉正是美元信誉的基础。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国际社会不断呼吁一种能够终结美元霸权的超主权货币,然而金融资产阶级也在为抛弃美元“宿主”积极布局。2009年诞生的比特币标志着超主权货币的技术已经出笼。然而纵观其跌宕起伏的市场表现,以及与洗钱、毒品交易等各种非法活动剪不断的关系可以判断,这种虚拟货币本质上仍然是服务于金融自由化的工具。其实早在20世纪70年代,激进的自由主义者就已经在畅想货币非国家化的可能性。因为战后的布雷顿森林体系不断遭遇美元危机,到了70年代已经进入事实上的浮动汇率制。1976年美国召集英国、印度等20国在牙买加讨论国际金融货币体系改革,通过了“牙买加协定”,将浮动汇率合法化。在此背景下,自由主义的扛鼎人物哈耶克设想,索性在欧洲和北美国家开放货币的自由交易。因为既然一般商品和服务市场允许自由竞争,并且唯有通过竞争才取得了最有效的结果,那么为什么不能让不同国家的主权货币也自由竞争呢?市场可以自行选择最好的货币。而如果可以接受别国货币在本国合法自由流动,那么随之而来的一个问题就是“完全取消政府供应货币的垄断权而允许私人企业向公众供应他们可能更愿意接受的其他交换媒介,岂不是同样可取”?因为“比起私人企业来说,政府更经常地供应我们Schwundgeld(缩水的货币)”(〔英〕哈耶克:《货币的非国家化》,姚中秋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07年,第2418页。)。哈耶克在做此设想的时候,自己都觉得私人发行货币过于离奇,所以并不是政策性的建议,而只是一种理论探讨。美国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货币严重超发,美元信誉摇摇欲坠。这时,哈耶克关于非主权货币抗通胀的思想正好迎合了市场寻求保值避险的心理。恰好技术层面也出现了可供实践的环境,比特币应运而生。

2.另一种“庞氏骗局”

在国际金融垄断的条件下,这种虚拟货币完美地诠释了垄断霸权如何在自由的属性下完成财富掠夺的目的。这种货币标榜自己不但是超主权的,而且甚至是完全去中心化的。从理论上来讲,任何一台联网的计算机都可以参与制造比特币。因为所谓造币就是运用算力捕获系统节点上生成的一个随机代码,然后向周边的服务器通告这个数据节点已被人获取。整个造币系统就是所有参与“挖矿”的计算机不停地运算,然后将运算结果告知四方。比特币本身只是一个数据流,不能被拿走,也不能移动。所谓的“占有”就是获得系统对运算结果的认可,而交易的清算也是以多米诺骨牌的方式广而告之。全程无须政府和权力部门监管,其运行完全由市场自身决定。这些特点极大地满足了自由主义者的想象,因而被称为完美的货币。然而仅就这种造币方式本身而言,也有一些至关重要的因素被刻意回避了。因为造币能力直接与计算机算力有关,而全世界算力分布是极不平衡的。在比特币诞生的2009年,世界超级计算机排名中美国的“美洲豹”“走鹃”“海妖”包揽了前三名。“挖矿”越到后期越是算力的比拼。2015年,高盛开发了一套虚拟货币清算系统,并为此申请了专利(参见《高盛开发虚拟货币并申请专利》,http://finance.sina.com.cn/world/20151204/024123927560.shtml。)。由此可见,虚拟货币的自由边界仍然没有超出国际金融垄断集团的势力范围。

然而吸引买家跟进的更重要的因素并不是造币的自由性,而是增值的预期。有一种观点认为,由算法决定,比特币的上限是2100万,因而是一种增值潜力无限的通缩性货币。然而这仍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第一,通缩性货币本身是与现代生产背道而驰的。贵金属等通缩性货币主导的时代是与人类相对较弱的生产能力相匹配的。进入工业社会以后,通缩性货币的弊端逐渐暴露出来,因为以贵金属为本位的货币生产远远赶不上工业生产的要求。第二,这种虚拟货币根本无法兑现对抗通胀的承诺。因为比特币所立足的区块链技术并非如宣传中所说的那样不可突破。相反,这个新兴的技术是目前互联网最为活跃的领域。因此能够运用区块链造币的并非只有一种,除了比特币外还有上百种虚拟货币正在流通。第三,绝对防盗的安全神话只是对普通的买家有效,对于技术顶层完全无效。因此,货币投资的这块世外桃源时常面临黑客盗窃的风险。2014年初,世界最大的比特币交易所MtGOX因黑客攻击宣布破产,此前已经有许多交易平台因为类似的原因倒闭,黑客袭击恰恰发生在关键的市场节点。比特币在2009年诞生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价值,到201112291比特币可兑换5.57美元,到20131241比特币可兑换1147美元,第一次超过了国际金价。就在比特币一路向好的时候,承担80%比特币交易的MtGOX突然宣布破产,市值蒸发4.7亿美元。当人们反思这场灾难时忽然醒悟到,比特币在2013年的暴涨和MtGOX交易量大增可能都从属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而黑客攻击将为这场监守自盗划上一个完满的句号。事件整体就是另一个版本的“庞氏骗局”。

虽然说设计上有缺陷,现实中问题重重,大批投资者之所以敢于尝试这种没有任何财富对应、没有信用担保的投资项目,主要还是投机的驱动。理解投机的逻辑是理解列宁所说的新资本主义,即金融资本统治的关键。列宁引述德国经济学家克斯特纳的观点写道:“资本主义已经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商品生产虽然依旧‘占统治地位’,依旧被看作全部经济的基础,但实际上已经被破坏了,大部分利润都被那些干金融勾当的‘天才’拿去了。这种金融勾当和欺骗行为的基础是生产社会化,人类历尽艰辛所达到的生产社会化这一巨大进步,却造福于……投机者。”(《列宁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94页。)食利性必然寻求寄生并滋生腐朽,列宁认为这是帝国主义所特有的。在虚拟货币的资本主义应用中,展示出了这种腐朽可以达到的肮脏程度。

3.暗网中的肮脏交易

互联网按照公开性可以分为三个层次。最公开的明网可以用搜索引擎检索其域名自由访问,这部分只占谷歌搜索的4%。还有一部分虽然可以搜索到域名,但浏览其中的内容需要密码或特定的权限,包括局域网、网上银行、电子邮件系统等。这种网络叫作深网。还有一种普通的浏览器无法访问的网,搜索引擎也搜不到,叫作暗网。访问暗网需要专用的浏览器和程序。暗网中的访问数据无法追踪,也不会向服务器泄露,访问者的活动完全处于实时匿名状态。这种特点正好符合比特币匿名交易的设计理念。两者在技术上具有天然的耦合性。事实上,除获得一些少数国家的有限认可外,比特币主要在暗网中流通,因而也被称为“暗网美元”。追求匿名性与去中心化一致,被看作比特币的自由属性。然而纵观其事实表现,匿名性特征与其说节省了清算中心的麻烦,不如说保护了一切不可告人的交易。这种被寄予厚望的虚拟货币甫一面世就自动地趋向网络黑市,充当洗钱、贩毒、非法枪支交易、器官买卖等非法交易的媒介。暗网与比特币共同构成了全世界黑金流动的地下网络,为这些国家内部违法犯罪所得出逃提供了翻墙的“梯子”。

从国际垄断资本主义的角度看,暗网中的黑暗远不止道德和法律意义上的邪恶。由小撮团伙策划的骗局即使能暂时躲避法律的制裁,自身的生命周期也很短暂。能够搅动国际金融体系格局的力量,必然是这个体系中的成员。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勒索病毒和暗网技术的最初来源都是美国的安全部门。列宁指出,金融资本要的不是自由,而是统治。除了垄断市场剥削世界、实施殖民统治之外,资本主义的腐朽黑暗是超乎想象的。马克思在观察了英国对华的鸦片贸易之后感叹,比起鸦片贸易,奴隶贸易反倒是仁慈的。因为奴隶贩子为了直接的利益至少要保存奴隶的生命,而鸦片贩子不但折磨人的肉体,还腐蚀、败坏人的精神(参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年,第584页。)。对于以比特币为代表的首次代币发行热潮,电影《华尔街之狼》主角的原型、前“仙股”经纪人约旦·贝尔福特感叹道,这是“史上最大骗局”,“比我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恶劣得多”(《“华尔街之狼”原型人物:“比特币们”比我做过的任何事都坏》,http://www.guancha.cn/economy/2017_10_23_431982.shtml。)。从马克思到列宁再到今天,资本与国家政权的关系发生了多次变化。美国虽然在国内实施了限制资本的《反托拉斯法》,但是在其主导下的国际政治经济格局中,美国的国家职能和资本的垄断职能合二为一,垄断资本尤其是金融资本宰制、绑架了国家。列宁对这一变化进行了深入研究和总结,我们今天仍然处于列宁所分析的逻辑延续中。如果说美元是全球跨境资本流动冰山的水面部分,那么比特币和暗网就是全世界跨境资本流动冰山的水下部分,是全球黑金暗流的主要载体,它们共同为美国及其背后的资本集团搜刮全球财富(《暗网美元!这里的黑吃黑是一个怎样的世界?》,http://www.sohu.com/a/195605685_148882。)。

三、弯道超车:那个埋葬帝国主义的人已经到门口了

通过研究鸦片贸易马克思发现,资本主义的扩张运动中包含着反对自身的因素。鸦片贸易和鸦片战争不但对中国有百害而无一利,而且也阻碍了英国工业资产阶级对华贸易的扩张。因为“中国人不能同时既购买商品又购买毒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年,第585页。)。鸦片贸易和合法贸易本身是不相容的,因为它挤压了对于后者的购买力。即使破坏了原有的自然经济的自足性,巨额白银外流也限制了对于工业品的消费力。这种连诗人都无法创造的“离奇的悲剧”隐藏着垄断资本的获利逻辑:英国在印度的财政不但依靠对华鸦片贸易,而且依靠这种贸易的走私性质。因此,必须让鸦片在中国泛滥,同时要中国政府禁止鸦片贸易以保证英印国库获利。因此,资本的两张相互反对的面孔其实质是维护同一个垄断利益,“只要我们注意考察英国的自由贸易的性质,我们几乎可以处处看到,它的‘自由’的基础就是垄断”(《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年,第591页。)。当资本主义国家纷纷进入以垄断为核心的帝国主义阶段后,列宁判断,这种自相反对的性质将终结资本主义本身。帝国主义是社会主义的前阶,不仅因为帝国主义带来的灾难促成了无产阶级的起义,而且因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社会主义的最充分的物质准备”(《列宁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495页。)。

在技术垄断条件下,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为了维护垄断利益一边推行标准霸权,一边滥用知识产权。这样一方面把希望实现现代化的发展中国家锁死在产业链底层,另一方面可以依靠技术优势盘踞在产业链高端坐食红利。然而从长远来看,这种发达国家也会遇到经济全球化的陷阱。由于长期脱实向虚,工业技术的持续进步必然受到经济金融化的影响。发展中国家承担的工业生产越多,生产技术扩散得就越多。当一个经济体在广泛的生产实践中充分地消化了技术,同时能够保证政治上的独立,那么就有可能实现技术的自主创新。而一旦在国际垄断之外出现新的技术标准,那么垄断资产阶级赖以生存的食利模式将遭受致命打击。比如在空间信息领域,只有美国(GPS)和俄国(格洛纳斯)发展了成熟的卫星导航系统。中国希望借欧洲开发“伽利略”的机会发展卫星导航技术,但终因西方国家的忌惮而作罢。结果,中国自行研制的北斗卫星导航系统比欧洲的“伽利略”更早投入运营。相似的情况也出现在空间站、高铁、超算、量子通信、载人深潜等领域。在技术起步阶段中国寻求合作受阻,而技术封锁反倒使中国走上了自主研发之路。等到后来者居上的时候,原先的技术就失去了保护的意义。美国维护霸权的技术优势还在,但美国的倒行逆施不仅使世人看清了到底谁是维护世界和平促进经济发展的一方,而且会使力量加速向正义的一方汇聚。然而胜利不会自行到来,垂死的帝国主义会更富于进攻性。此次美国“泄露”的病毒已经是多年前的网络武器,有消息分析勒索病毒的下一步可能是公开贩卖网络军火。届时网上恐怖组织会和现实世界的恐怖组织一样四处为害,以配合国际垄断资产阶级的战略目标。事实上,这并非单纯的揣度。这个“影子经纪人”黑客组织于2016年就已经在网上叫卖一些非同凡响的黑客工具了。

因此,除了技术层面的赶超,我们也要未雨绸缪,扎紧篱笆筑牢基石。在比特币大涨的2013年,中国人民银行等五部委发布《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认定比特币属于虚拟商品,而非货币(参见《人民银行等五部委发布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http://www.gov.cn/gzdt/2013-12/05/content_2542751.htm。)。2017年勒索病毒攻击之后比特币上涨迅速,9月中国央行叫停首次代币发行融资,11月初中国三大比特币交易平台全部停止交易业务。但是,这并不表明中国政府对数字货币一概拒绝。事实上,央行已经成立了专家团队研究发行数字货币问题。中国移动支付市场规模超美国50倍冠绝全球,具有发行数字货币最为庞大稳定的现实基础,而且中国也是最先倡导超主权货币的国家。这次美国国家安全局所卷入的病毒攻击表明,对于数字货币的未来布局已经进展到国家对抗层面了。此外,网络信息安全已经被纳入总体的国家安全规划。2014年,为了统筹协调涉及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及军事等各个领域的网络信息安全,中共中央特别成立了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两年之后全国人大通过了《网络安全法》,201761日此法正式落地执行。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上强调,网络安全和信息化是事关国家安全和国家发展、事关广大人民群众工作生活的重大战略问题,要从国际国内大势出发,总体布局,统筹各方,创新发展,努力把我国建设成为网络强国(参见《习近平总书记谈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工作》,http://www.cac.gov.cn/2016-04/27/c_1118750352.htm。)。从今天勒索病毒大爆发的背景看来,中央的立意可谓高瞻远瞩。正是因为事关全局,《网络安全法》的出台和执行遭遇了极大的外部阻力。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随着我国在互联网和信息科技方面不断攻坚克难,一些关键技术领域的被动局面正在扭转。攻击和破坏性行为只会更加坚定我们信息自主化的意志,从而加速技术进步的进程。当帝国主义的技术优势不足以进行恐吓勒索的时候,霸权的基础也就趋于瓦解了。

参考文献:

[1]汪德嘉等:《身份危机》,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17年。

[2]贾利军:《国际垄断资本主义下的技术创新》,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

[3]李慎明:《当今世界仍然处于金融帝国主义时代》,《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16年第8期。

[4]李萍:《论跨国公司知识产权输出与垄断现阶段资本主义的一个新特征》,《马克思主义研究》2011年第5期。

 

 

(作者:中央编译局博士后)

 

 

网络编辑:张剑

 

 

 

来源:《马克思主义研究》2018年第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