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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科学共产主义的形成是一个历史的发展过程。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中，马克思第一次系统地阐述了经济学语境中的共产主义哲学思想。指出资本主义私有制下人的异化和解放的可能性，提出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的扬弃，是社会的人的本质的实现，是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统一，是人类自身之谜的解答。马克思早期的共产主义思想突出了人的解放主题，蕴含深刻的人学思想，对于今天坚持以人为本，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具有重要的启发和价值。

一、马克思对共产主义思想的批判考察

1．马克思最初对共产主义问题的矛盾态度

马克思最初接触到共产主义问题是在《莱茵报》时期。当时德国奥格斯堡地区的官方报纸奥格斯堡《总汇报》公开指责《莱茵报》进行关于共产主义的宣传。针对奥格斯堡《总汇报》的指责，1842年10月15日，马克思在《莱茵报》上发表了《共产主义和奥格斯堡〈总汇报〉》一文，第一次对共产主义问题发表看法。一方面，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是当时法英等国的现实要求，“今天一无所有的等级要求占有中等阶级的一部分财产，这是事实，……尽管奥格斯堡保持沉默，它仍旧是曼彻斯特、巴黎和里昂大街上有目共睹的事实。”另一方面，马克思又怀疑共产主义的现实性。“《莱茵报》甚至不承认现有形式的共产主义思想具有理论上的现实性，因此，更不会期望在实际上去实现它，甚至根本不认为这种实现是可能的事情。”马克思当时对共产主义的看法为什么是矛盾的？主要原因是：第一，青年马克思是自由主义者，思想自由是马克思坚持的原则。尽管对共产主义的理论和实现有疑虑，但他和《莱茵报》并不反对关于共产主义的任何自由探讨，他们对一切人都采取自由主义立场。第二，马克思对当时流行的共产主义学说还没有理论研究。马克思后来在1859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坦率承认，自己的研究水平有限，还不容许对法兰西共产主义思潮妄加评判。马克思认为，对于任何理论，只有在持久、深入的研究之后，才能进行批判与论证。

2．马克思对粗陋和政治的共产主义的批判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矛盾，使废除私有财产的问题成为尖锐的现实。马克思以前的共产主义反映了这种矛盾，但并不真正理解这种社会矛盾的性质和私有财产的本质：“无产和有产的对立，只要还没有把它理解为劳动和资本的对立，它还是一种无关紧要的对立，一种没有从它的能动关系上、它的内在关系上来理解的对立，还没有作为矛盾来理解的对立。”马克思认为以往的共产主义只是从私有财产的客体属性来看私有财产关系，是私有财产关系

的普遍化和完成。表现为两种形式：一是简单粗陋的共产主义，这种共产主义以直接占有物质财富为唯一目的；以工人身份的普遍化和私有财产的平均化为基本特征；用公妻制反对婚姻。马克思批判这种共产主义“不仅没有超越私有财产的水平，甚至从来没有达到私有财产的水平——的非自然的简单状态的倒退，恰恰证明对私有财产的这种扬弃决不是真正的占有。”二是通过国家来建立共产主义，或者是通过废除国家来实现共产主义，即政治共产主义。对这种政治形式的共产主义，马克思认为：“都已经认识到自己是人向自身的还原或复归，是人的自身异化的扬弃；但是，因为它还没有理解私有财产的积极的本质，也还不了解需要所具有的人的本性，所以它还受私有财产的束缚和感染。”马克思在对以往共产主义的批判中初步阐述了他对共产主义的立场和看法。第一，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而不是抽象否定。“扬弃”这一概念是马克思从黑格尔那里借鉴而来，指事物的发展不是单纯的否定或完全抛弃，而是否定中包含着肯定。马克思认为，粗陋的共产主义不懂得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它只不过是从私有财产本身出发的一种否定，是还没有能占有私有财产的人对私有财产的全部否定，是一种最低限度的平均主义的完成。第二，共产主义对私有财产的考察，不能只从它的客体方面来考察，而应从它的能动关系、它的内在关系上认识私有财产的主体本质。马克思认为，以往的共产主义由于忽视私有财产的主体本质，忽视主体人的需求，因而谈不上人的解放和人性的复归。

二、马克思经济学语境下的共产主义哲学思想

　　马克思早期的共产主义思想主要体现在《手稿》中的一段经典表述：“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因而是通过人并且为了人而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因此，它是人向自身、也就是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复归，是自觉实现并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实现的复归。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是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的斗争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这段话包含了三方面的哲学思想。

1．对私有财产的积极扬弃是共产主义的历史基础

与以往共产主义对私有财产的理解不同，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是以承认私有财产异化中的积极本质和积极成果为前提的，共产主义绝不是要倒退到否定私有财产的不发达的社会状态，或者通过对私有财产的平均占有来实现自身的目的。对马克思而言，共产主义运动“必然在私有财产的运动中，即在经济的运动中，为自己既找到经验的基础，也找到理论的基础。”之所以如此，一方面，私有财产是异化了的人生命的物质、感性的表现，是人性的需求。人是自然存在物，是具有理智的人的自然存在物，人不像动物那样无意识地适应自然界，而是在适应自然界的同时使自然界适应自己，满足自己的需要。如果人不想耗尽自身的实体存在，就必须恢复已异化了的人的本质。但对本质的重新占有不是扬弃对象本身，而是扬弃异化，即扬弃私有财产同人相异这一现象。“私有财产的意义——撇开私有财产的异化——就在于本质的对象——既作为享受的对象，又作为活动的对象——对人的存在。”另一方面，马克思认为私有财产不同于私有制，私有财产的积极本质是人的感性的对象化活动，是人丰富的生命力的本质体现。但资本主义私有制却使人的活动变成了同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异的异化劳动。这种劳动不是出自工人的自由意愿，而是无产者被迫出卖自己的劳动，把自己的能力和本质异化为他所创造、但又无力购买的产品；工人把自己的本质投入到对象之中，他生产得越多，越受制于他所生产的对象，越屈从于商品生产的规律。因此，在马克思看来，实现共产主义的历史条件是消灭使人的本质异化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而非消灭私有财产。马克思将人的解放置于对资本主义私有财产扬弃的前提之上，将共产主义的基础置于现实的历史发展之上，初步呈现出马克思从现实经济生活考查人的问题的唯物主义倾向。国内有学者认为，马克思早期的共产主义思想尽管总体上还受人本主义异化史观的统摄，但已经蕴含了一种新的理论思考逻辑，即从现实物质生产出发去观察社会历史的客观逻辑。由此，他反驳了将人本主义的马克思与唯物主义的马克思相分割的断裂说。“实际上，马克思科学世界观的形成同样有一个历史过程。在《手稿》中，我们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科学思路的前期线索。”

2．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是共产主义的主体本质

对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不是私有制下的简单拥有，而是人的本质得到重建，是“向社会的人的复归”。马克思这里的社会的人的本质，是指扬弃了私有财产和异化条件下人的关系和本质。马克思说：“对私有财产的积极的扬弃，就是说，为了人并且通过人对人的本质和人的生命、对象性的人和人的产品的感性的占有，不应当仅仅被理解为直接的、片面的享受，不应当仅仅被理解为占有、拥有。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马克思指出，私有制下，人对自己的本质的占有是人的片面的占有，不是以社会的方式，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对人自己的全面本质的真正占有。他写道：“私有制使我们变得如此愚蠢而片面，以致一个对象，只有当它为我们拥有的时候，就是说，当它对我们来说作为资本而存在，或者它被我们直接占有，被我们吃、喝、穿、住等等的时候，简言之，在它被我们使用的时候，才是我们的。”马克思认为，共产主义是人的本质的真正实现，是人的感觉、思想和活动的彻底解放，之所以是这种解放，因为这些感觉和特性无论在主体上还是在客体上都成为人的。也就是说，人的主体与对象客体两方面都必须成为人的社会的存在，而不是片面的主体和“纯粹有用性”的自然对象。正是在这种意义上，马克思说：“从主体方面来看：只有音乐才能激起人的音乐感；对于没有音乐感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不是对象，因为我的对象只能是我的一种本质力量的确证，就是说，它只能像我的本质力量作为一种主体能力自为地存在着那样才对我而存在，因为任何一个对象对我的意义（它只是对那个与它相适应的感觉来说才有意义）恰好都以我的感觉所及的程度为限。因此，社会的人的感觉不同于非社会的人的感觉。”只有，“当物按人的方式同人发生关系时，我才能在实践上按人的方式同物发生关系。因此，需要和享受失去了自己的利己主义性质，而自然界失去了自己的纯粹的有用性，因为效用成了人的效用。”共产主义，一方面，使感觉真正成了社会的人的感觉；另一方面，使自然界真正成为对象性的、属人的自然界，是人的本质的复归和实现。

3．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统一是共产主义的社会特征

“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在马克思看来，一方面，自然界是世界的真正本体和基础，人是自然存在物之一，人活动的基础是劳动和实践，是自然的物质的感性活动，人是在自然界和对象中实现自己的；另一方面，主体人是世界的真正主人，是人类历史上一切创造物的主体和前提，自然界只有通过人才能转化为人化的自然，人本身具有最高的价值。共产主义扬弃了把人和人、人和自然对立起来的异化，实现了人和人、人和自然的统一。共产主义不仅使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得以真正解决，也使存在和本质、对象化和自我确证、自由和必然、个体和类之间对立和矛盾得以真正解决。因为，在私有财产和异化劳动下，人的活动异化了，人的本质异化了，人同自然界、同他人、同类本质、同自己生产的对象之间，也统统异化了，这些对立的方面都处于尖锐的无法解决的矛盾之中。共产主义，扬弃了私有财产，人的劳动产品不再是异化于己的力量，而是为自己所有；人在对象化的活动中不是人的存在的丧失，而是人的存在的自我确证；人服从必然规律，而不是人的本性压抑；人能够自由支配自己的劳动和劳动产品，这是自由自觉的创造活动，是人的存在方式和人的本质的复归；共产主义使私有制条件下一切矛盾与对立得以最终解决。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它被称为“历史之谜的解答”。

来源：《马克思主义文摘》2014年第6期

网络编辑：岚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