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建林:当代世界主要矛盾和基本走向
来源:《马克思主义研究》2013年第2期
发布时间:2013-08-29
一、两个判断和两个主要矛盾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新自由主义登上舞台。关于此后30多年世界历史运动的发展趋势,邓小平提出两个经得起历史检验的著名判断。第一个判断:“可能是一个冷战结束了,另外两个冷战又已经开始。一个是针对整个南方、第三世界的,另一个是针对社会主义的。西方国家正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所谓没有硝烟,就是要社会主义国家和平演变。”(《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44页。)第二个判断:“从一定意义上说,某种暂时复辟也是难以完全避免的规律性现象。一些国家出现严重曲折,社会主义好像被削弱了,但人民经受锻炼,从中吸取教训,将促使社会主义向着更加健康的方向发展。因此,不要惊慌失措,不要认为马克思主义就消失了,没用了,失败了。哪有这回事!”(《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83页。)
回头看看,在几十个上百个共产党改名、解散、放弃马克思列宁主义,忠诚的共产党人备受压抑、被解雇、送上法庭和关进监牢,马克思列宁主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被踩在脚底和成为荒谬与邪恶的同义语,对资本主义的迷恋达到疯狂程度、地拉那万人空巷欢迎美国国务卿贝克来访和高呼“美国爸爸”的时候,做出这两个判断,该具有怎样的共产党人的冷静、清醒、政治坚定性和把握历史运动规律的科学勇气!历史这样走来,还在继续这样走下去。
两个判断,揭示出当代世界的两个主要矛盾——帝国主义和第三世界的矛盾,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矛盾。
西方的第三世界政策,用德国报纸文章的话来说是,“我们能够单独做出决定,南方必须走什么样的道路”(《北方对南方发动的战争开始了吗?》,德国《法兰克福汇报》1992年3月19日。);用英国报纸文章的话来说是,“像对待苏联一样”,三叉戟、导弹和潜艇瞄准第三世界(《三叉戟导弹潜艇瞄准疯狂的国家集团》,英国《星期日电讯报》1995年1月4日。);用美国杂志文章的话来说是,“重新殖民化”,“使非殖民化过程颠倒过来,恢复古老的帝国价值观,甚至倒退到白人统治的旧制度”(《再见吧,莫伊先生》,美国《新闻周刊》1966年11月11日。)。西方万变不离其宗,始终遵循着这样的政策思路行事。它在第三世界不断制造事端、干涉内政、武装入侵、颠覆不驯顺的政权和扶植奴才政权,孤立、渗透、制裁、遏制、禁运、贸易战、金融战、资源战、生物战、气候战、信息战、心理战、网络战,无所不用其极,直到真刀真枪,在炮火中毁灭国家和民族,用第三世界人民的尸骨锻造西方垄断资本的利润。在第三世界进行最残酷的争夺,成为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一项基本内容。
这是一个西方对第三世界进行“人道主义轰炸”和发动“‘自由与民主’的侵略”的时代(《新殖民主义扩张》,阿根廷新闻社布宜诺斯艾利斯2012年2月6日电。)。这场新殖民主义战争的“争夺目的是——基本原材料、势力范围、控制市场、战略通道、军事基地等。这其中包括西方国家痴迷的经典殖民主义方式,用暴力方式将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人,强迫边缘社会加入新的世界秩序,为了推动‘人类进步’不惜完全摧毁其文化”,“正在形成的或许不是一个理解与和平的时代,而是一个比爆发世界大战的上世纪更为恐怖的时代”(《新的殖民战争》,西班牙《起义报》2011年4月4日。)。
西方对社会主义国家的政策,在苏联解体的过程中,渐次成熟和得到经典的表述。苏共下台、苏联亡国接近真相大白的关键时刻,美国主流已经不再使用惯常的外交辞令似的抽象概念,而是对苏联的改革,发出训诫般的只能如何、不许如何的清晰而具体的指令。尼克松的《戈尔巴乔夫的危机与美国的机会》一文提出对戈尔巴乔夫其人的两个不放心:一个,他是“共产党组织培养的产物”;另一个,“他是一个爱国的俄罗斯民族主义者”。因此,必须向他施加“势不可挡的压力”,强迫“转向”和“回到彻底改革的道路上”。所谓“彻底改革”,就是“肢解帝国、摧毁社会主义的改革”(尼克松:《戈尔巴乔夫的危机与美国的机会》,美国《华尔街邮报》1991年6月2日。)。接着是基辛格,说苏联“正经历两次革命”:“反对斯大林国家制度的民主革命”和“反对自彼得大帝以来的俄罗斯帝国的反殖民主义革命”,第一种革命针对74年的共产党历史,第二种革命针对400年的俄罗斯帝国历史(基辛格:《同一个新俄罗斯打交道》,美国《新闻周刊》1991年9月2日。)。
这里说出的,是西方为社会主义国家规定的改革内容和底线。尼克松两个目标或者基辛格两次革命提出的两个方面,缺一不可——不允许共产党,也不允许爱国;不允许社会主义,也不允许民主主义;要摧毁社会主义,也要摧毁民主主义;不允许斯大林,也不允许彼得大帝;不允许74年,也不允许400年。如果加上布热津斯基《大棋局》不许俄罗斯成为“欧亚帝国”的规定,那就在苏联解体之后,需要继续离间独联体和解体俄罗斯。这个过程其实已经持续多年。
结果是社会主义国家的第三世界化,是第三世界完全丧失自己的民族历史、民族传统、民族文化和民族意识。解体的苏联从超级大国、分裂的东欧从第二世界,沦入第三世界。这个目标已经基本实现。戈尔巴乔夫因为“转向”和“彻底改革”到这样的地步而身价骤升,有幸被美国封为俄罗斯的“民主之父”和美国的“自己人”。
两个主要矛盾中,帝国主义和第三世界的矛盾,从资本主义登上历史舞台就存在,而进入帝国主义时代则遍布全球;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矛盾,由自由资本主义时代西方国家内部资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矛盾,发展为帝国主义时代苏联产生以来两种社会制度的矛盾。
资本主义国家之间、各民族资产阶级之间、不同资本集团之间及其内部,也存在竞争和冲突,但是面对工人阶级、被压迫人民、被压迫民族,它们总是联合起来,建立压迫者对付被压迫者、剥削者对付被剥削者的兄弟联盟。世界人民不会忘记,绞杀俄国革命和对苏联发动冷战,入侵阿富汗、伊拉克、南斯拉夫、利比亚的战争,对叙利亚、伊朗的军事威胁,这种联盟怎样一次又一次地显示其捍卫世界资产阶级整体利益的政治性质。美国官方和主流媒体动辄把国内工人阶级失业和生活水平降低的原因,转嫁到第三世界国家包括中国身上,妄言中国工人夺了美国工人的饭碗。事实正好相反,在美国作为全球霸主的世界,国际垄断资本从中美两国工人阶级的身上榨取利润,两国工人阶级的根本利益是一致的。
两个主要矛盾,从根本上影响和左右着我们时代世界的、地区的、各国各民族之间及其内部的,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的错综复杂的其他矛盾。比如竭力把伊拉克战争、利比亚战争、叙利亚战争宣传为国内战争或者宗教教派冲突,比如讨论苏联解体原因而刻意仅仅把它孤立地归结为其国内经济政策、民族政策,稍稍留心就会发现,这些方面的矛盾都存在、都有各国各民族的特点,也都发生作用,但是都不能离开帝国主义及其追随者为一方、第三世界和社会主义国家人民为另一方,围绕民族独立国家主权问题产生的矛盾,都成为这个具有基础意义的主要矛盾的某种存在形式。民族独立和国家主权,是第三世界和社会主义国家捍卫自己利益的最后一道防线。确立共产主义目标的社会主义之所以为西方特别地深恶痛绝,也是因为,在帝国主义时代,共产党人和共产主义者是最彻底、最坚定的民主主义者,只有社会主义才能保证并全面实现民族独立和国家主权。
二、主要矛盾发展的两个阶段
在两个主要矛盾中,西方掌握着历史主动权和居于矛盾的主导地位。这就使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成为国际垄断资本全球征讨围剿第三世界和社会主义,世界民族解放运动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一道陷入低潮的过程。这一过程至今尚未终结。
西方占有世界最大份额的物力、财力,拥有全球绝对优势的经济、政治、军事、意识形态的控制力和影响力,在资本主义的数百年里积累起统治国内人民和世界人民的丰富经验。这是它在同第三世界、同社会主义矛盾中掌握历史主动权和占据主导地位的依据。但是它以国际垄断资本亦即世界极少数人的无限膨胀的私欲为起点、过程和落脚点,以剥夺、伤害、灭绝世界最大多数人的尊严和利益,残酷而无节制地破坏人类共有的资源和生态环境为实现条件,势必遭遇世界最大多数人的抗击和自然界的惩罚。
作为资本主义发展的最新阶段,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带给世界的,并非它所允诺和描绘的自由、民主、和平、富裕的世界。剥离花花哨哨的泡沫和堆积如山的垃圾语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一个号称“地球村”而混乱、动荡、分裂、灾难频仍的世界,一个财富空前增长而贫富两极分化和不平等空前加剧的世界,一个越是涂抹现代化油彩也越是奴隶制、封建君主制、法西斯主义和新殖民主义携手卷土重来的陈腐倒退的世界,一个道德沦丧和腐败、诈骗、军火、犯罪、贿赂、洗钱、贩毒、卖淫成为最大产业的世界,一个因为严重失业丧失今天和更为严重的青年失业丧失明天的世界,一个西方发达国家生产率增长达到顶峰、财政和生态达到极端,资本主义历史地展现其生机和成果,然后端出全部丑恶卑鄙和死相的世界,一个美国自封全球霸主、把全球权益集中于自身同时也就把全球怨愤和仇恨集中于自身的世界。由它发动的冷战,是旨在永久奴役世界人民的不义之战。正如一位葡萄牙学者所说:“新自由主义是最近50年来最违反社会和人性的资本主义。”(博阿文图拉·德索萨·桑托斯:《给左派的第八封信:最后的阵地》,西班牙《起义报》2012年9月1日。)
这样一个世界和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不可持续,已经和继续走向衰退。这又成为它终究丧失历史主动权和矛盾主导地位的依据。历史不是它的朋友,而且越来越不是它的朋友。
2001年美国“9·11”事件,是历史进程的一个标杆。此前和此后,矛盾的发展呈现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新自由主义登上舞台,特别是在拉美的强制推行和演变东欧、解体苏联,达到顶峰。戈尔巴乔夫现象成为国际性现象。西方发动长驱直入的全面攻势,第三世界国家和苏联、东欧等社会主义国家,领导集团或者步步退让,或者改旗易帜,人民尽管并非不战而降,但是绝大多数在苦难中沉默、彷徨和忍耐,仅有的反抗,基本上是下层的、零散的、自发的。
两个重大事件具有全球的、深远的影响。一个是1994年爆发的墨西哥印第安人的萨帕塔运动。这一运动用冲锋枪打响世界人民反抗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第一枪。它的口号“受够了,就是受够了”,迅速由拉美向欧洲、美国和世界传开。另一个,是1999年美国的西雅图事件。这是20世纪60年代以来美国爆发的最大规模的抗议活动。西方多国卷入这一事件。一家英国刊物写道:“成千上万的民众在西雅图、巴黎、伦敦、华盛顿等城市举行示威活动,以示其反资本主义的情绪。不仅如此,这种情绪还表现在其他方面,如民意测验显示,在波兰、原东德地区和意大利,认为‘资本主义’一词引起不良联想的民众分别占58%、63%和51%。所以,抗议者反资本主义,只是冰山的一角,其下则是人们对资本主义的普遍不满。”(《反资本主义:理论与实践》,英国《国际社会主义》2000年秋季号。)
这种基本上属于下层的、零散的、自发的反抗,孕育着更广泛、更大规模和具有更深厚历史能量的斗争。它的一个直接的、多少有些畸形的产物,就是“9·11”事件。“9·11”事件造成美国人民的损失,这是不可取的。但是在第三世界和西方国家包括美国的下层,为此幸灾乐祸的人不在少数。它成为被压迫人民、被压迫民族愤怒情绪的一种宣泄口。
第二个阶段,“9·11”事件以后,历史出现两种并行而又交互影响的现象。第一种,布什当局对“9·11”事件的回应,是以所谓“反恐战争”之名,宣布“非友即敌”和“先发制人”,在第三世界选择相对弱小、资源丰富、具有全球战略地位的国家和地区,首先在欧亚非三大洲交汇的中东北非,或者加强军事控制力量,或者直接发动更频繁、更残酷的战争。它从最初在阿富汗、伊拉克的劳师远征、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走到在利比亚和至今尚无进展的叙利亚、伊朗退居幕后、遭遇强硬的抗击,给那里的人民造成毁灭性灾难,自己背上沉重的包袱。“恐怖主义”没有停止,“反恐”越反越恐。在这一过程中,从美国开其端,爆发世界资本主义金融危机、经济危机、社会危机,以及由此导致的全球粮食危机、能源危机、生态危机。就其主要方面而言,危机是美国穷兵黩武,尤其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内脏腐烂、自我爆裂的产物,是资本主义深层结构性、制度性弊端的逻辑延续。这就使业已展开的资本主义衰退过程,更加显示出不可逆转的性质。
“9·11”事件打开美国的地狱之门,久已存在然而影响甚微的美国衰退之说,现在成为活生生的、无法掩饰的历史过程。还在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危机爆发之前,《华盛顿时报》网站就承认,在美国,“‘衰退’成为经济圈的流行词”(《经济学家预测,衰退不可避免》,美国《华盛顿时报》网站2007年12月25日。)。2009年起,美国媒体这样概述美国的经历和未来:“最糟糕的10年”、“最令人沮丧、最令人失望的10年”、“地狱里的10年”、“美国梦行将破碎的10年”、“在惊恐中开始,又在惊恐中结束的10年”、“大零蛋的10年”、“还不能保证下一个10年会比这个10年好的10年”。2011年的所谓“阿拉伯之春”,因为美国爆发“占领华尔街运动”,被认为走到“美国之秋”,到2012年阿拉伯世界的反美群众斗争兴起,新的提法已经是进入“美国之冬”。
第二种,对新自由主义和整个资本主义的质疑、否定和反抗,对新的历史道路的探索和创造,都在成为全球化现象。先是普遍“怀旧”——苏联和东欧怀社会主义时代零失业、低物价、免费教育、免费医疗和女孩子彻夜不归平安无虞的旧,阿富汗怀苏军占领或塔利班的旧,利比亚怀君主制或卡扎菲的旧,拉美和非洲怀保护环境、尊重自然的原始部族的旧,西方发达国家怀曾经因为社会主义国家的比照和本国人民的斗争争得的社会福利的旧,西班牙一直怀到虽然独裁却“过得不像现在这样惨”的佛朗哥时代的旧。所有这些怀旧,共同地植根于抛弃国际垄断资本控制的现存秩序。
历史进程把新自由主义兴起之初撒切尔的“别无选择”和它给予世界的全部允诺,送上被告席,使它成为赤裸裸的全球谎言。西方七国首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首脑的每一次聚会,都不得不在多国人民的追逼和愤怒示威中偷偷摸摸地举行,不断上演“7个人开会、7千人保卫、7万人包围”的场面。2003年春天,近100个国家、上千个城市爆发抗议美国入侵伊拉克的群众示威活动,仅美国就有140个城市正式通过反战决议,百万人的抗议电话使白宫电话系统陷入瘫痪。美国一家周刊惊呼,世界“再次变红”,“锤子和镰刀图案的红旗迎风招展。青年男女高喊着当年的革命口号行进在巴黎街头”(《西方再次变红》,美国《新闻周刊》2006年4月24日。)。
继墨西哥萨帕塔运动开始的新探索,拉美出现集聚世界反新自由主义、反资本主义力量的世界社会论坛,提出埋葬新自由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种种“替代”——“替代模式”、“替代秩序”、“替代社会”、“替代战略”以及“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然后就是,一方面新自由主义全球白色恐怖和世界社会主义运动低潮、世界民族解放运动低潮尚未过去,一方面西方知识界迎来向马克思求教的“伟人回归”思潮,社会主义重新成为人类摆脱苦难和新的历史创造的灵感源泉。在拉美,社会主义古巴和它的影响,冲破美国持续半个多世纪的封锁包围,一系列国家左翼上台执政,从来没有过社会主义的第三世界国家委内瑞拉,高举起“21世纪社会主义”的旗帜。
三、事情正在起变化
2012年12月5日,美国合众社和德国的德新社报道同一条消息,说美国总统大选中搜索频率最高、最热闹的“时髦词”,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从全年看,人们对使用这两个词语的兴趣都很浓厚,两个词经常同时出现。它们是时代精神的浓缩。”
保持清醒阶级意识、具有丰富政治经验的美国当局很清楚,只要扑灭社会主义取向和截断走向社会主义的道路,第三世界容易对付、不足为大害,无论收买或是剿灭都得心应手、屡战屡胜。现在摆在面前的直接的、致命的、最大的威胁,并非“基地”组织,而是社会主义。美国当局在对付强大苏联的时候护佑、扶持、武装“基地”组织,苏联解体后就将它定为“反恐战争”的主要打击目标,而“反恐战争”受到阿拉伯人民的抵制、美国自身力不从心的时候,又相机讨好、向“基地”组织暗送秋波。中国人讲“始乱终弃”,现在是一个又一个轮回。在阿富汗、利比亚、埃及和叙利亚,都看到这种情形。仅仅一个对“基地”组织的政策的变化,就活脱脱画出一部美国兴衰史。
美国走向衰落,布什那种公开和世界为敌、随处杀人放火的方针无法延续,同时打两场战争、一个小时进击和毁灭世界任何地方的牛皮偃旗息鼓,维护国际垄断资本集团权益的唯一可取的战略,就是动员全部仇恨和现有政治、经济、军事、意识形态力量,集中打击社会主义。目标首先是俄罗斯和中国。按照美国当局的路线图,俄罗斯和中国必须“彻底改革”到实现尼克松、基辛格、布热津斯基规定的标准。这两个国家的问题一旦解决,古巴、委内瑞拉和拉美其他提出社会主义选择的国家将顺流而下,整个第三世界则失去依托和方向。很难说这是西方强大的标志。用中国人民解放战争的战局比拟,这相当于陷入穷途末路的蒋介石集团,不得不从全面进攻转变为重点进攻。
普京从出任总统的第一天,就因为没有遵照尼克松和基辛格的口径,既一笔抹黑斯大林和社会主义时代的74年,又一笔抹黑彼得大帝以来的400年,成为西方的靶子。他恢复苏联国歌曲调、武装阅兵和“劳动英雄”称号,强调民族精神,捍卫和推进俄罗斯国家利益,被指为“苏联情结”。西方最担心俄罗斯“仍未彻底完成转型”和“新版苏联再现”。美国总统候选人罗姆尼的选举口号之一是,“俄罗斯是我们的头号地缘政治敌人”。2012年12月6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在都柏林召开新闻发布会,说“美国正试图阻止俄罗斯借助经济一体化的方案重建新版苏联”。为阻止普京当选总统,美国派出副总统拜登亲赴莫斯科,抛弃一切外交礼仪,胁迫普京退出大选。然后是挑拨俄罗斯和周边国家的关系,策动和资助俄罗斯的反普京运动。
所谓“重返亚洲”的战略转移,就是在俄罗斯南部、中国西部的中东北非地区持续制造动乱,然后从东边构筑对俄罗斯和中国的军事包围圈。中国共产党召开自己的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巴西《圣保罗报》两天的头条文章坦率地使用这样的标题:《北京代表着美国最大的挑战》、《美国总统候选人争相表示对中国强硬》(巴西《圣保罗报》2012年10月22、24日。)。在这一军事包围圈面向中国大陆的前沿钓鱼岛、黄岩岛、南海,美国正在唆使日本、菲律宾、越南挑起事端。制造紧张的战争气氛,或许并不意味着明天美国就胆敢悍然武装入侵中国,然而这又使人想起尼克松和基辛格:施加“势不可挡的压力”强迫“转向”到肢解国家、摧毁社会主义的“彻底改革”和“两次革命”。
这种“彻底改革”和“两次革命”,俄罗斯的标准和经验中国化,针对74年的共产党历史和反对斯大林,就成为针对共产党9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64年历史和反对毛泽东;针对彼得大帝以来400年的俄罗斯历史,就成为针对5000年中华民族的历史。这就是邓小平所说的,西方正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第三次世界大战。所谓没有硝烟,就是要社会主义国家和平演变。我们有时也称之为“分化”“西化”。
中共十八大庄严宣告,中国将继续坚持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道路。十八大的世界历史意义,正在于它承载着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期待。这种期待就是社会主义。
在美国和资本主义的衰落中,无论美国统治当局,还是美国人民乃至世界人民,关注点集中于“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确如合众社的报道所说,正是因为这两个词是“时代精神的浓缩”。这里说的“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不是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或者苏联教科书中搬来的概念,也不是任何政府律令、金钱收买、政客和无良文人鼓噪或者中央情报局制造的概念。它源于人民现实生活的感受,源于在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秩序中的苦难和绝望,源于在人类文明和自己历史创造伟大传统承续中的新的思考与探索,本身就是历史进程的产物。
第三世界自其产生,实现解放、取得发展的起点和基础,就是民族独立和国家主权。美国是第一个争得这种解放的国家,但是从确立资本主义制度的第二天,就骑在第三世界的头上,由拉美而向全球扩张,成为第三世界的最大压迫者和剥削者。两个多世纪,“美国道路”被到处推荐给第三世界,却从来没有一个第三世界国家,遵循这条道路获得独立、主权和实现最大多数人利益的发展。
1917年十月革命历史地开辟的,是另一条道路,即在帝国主义时代社会主义从世界资本主义体系边缘即第三世界崛起的道路。历史没有因为存在72天否定巴黎公社,也没有理由因为存在74年否定苏联,更没有理由否定至今坚韧存在和继续蓬勃发展的中国、古巴等社会主义国家。面对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历史过程,搬弄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工业国首先实现社会主义的设想,是没有意义的。
教训在于,社会主义苏联的各方面巨大成就,后来不是成为进一步发展的动力而是成为一种包袱,走向离开社会主义。于是胜利转化为失败。曾任尼加拉瓜教育部部长的埃内斯托·卡德纳尔妙语警人:社会主义失败是因为没有实现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失败是因为实现了资本主义。苏共认识和政策的一个严重错误是,尽管从建国以来,没有一天不在国际资本主义的包围圈里和压迫下艰难迈步,却不承认自己属于第三世界,后来干脆走到社会帝国主义的地步。这就在很大程度上背离了社会主义原则。脱离第三世界,成为苏联解体的原因之一。
两个主要矛盾,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一方虽然走向衰落却仍然占据上风,社会主义和第三世界的一方虽然涌动着生机却仍然处于下风。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腐烂和在腐烂中的疯狂不可避免,没有硝烟的战争和硝烟弥漫的战争不可避免。那将导致1%对99%的胜利,导致1995年旧金山费尔蒙特大饭店会议奴役世界的“20∶80”公式的实现,成为全球的新的混乱和世界人民的新的灾难。
苏联解体的悲剧,没有改变一个天天重演的事实,即帝国主义时代的第三世界,社会主义之外真正是“别无选择”。但是社会主义不是外加的药方,不是上帝的恩赐,不是一组教条的实现,只能是一个日益全球化的世界的人民的选择,只能是各国人民基于自己条件和民族传统的发现和创造。
事情正在起变化。两个主要矛盾、矛盾各方的地位和力量对比都在变化。然而不是也不会按照西方的计划书,而是遵循自己的规律变化。世界尚未走出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的地狱,但是西方占据的主导地位和历史主动权,正在开始连根朽烂和因为危机的冲击而被撼动。到处传出人民觉醒和斗争的呼号。和30年前、20年前甚至10年前,情况已经大不一样。经历新自由主义劫难的第三世界,在自己的基地上依据新的条件团结、斗争和萌生社会主义的要求。在苏联解体以来的世界社会主义低潮中,旧制度的复辟和严重曲折成为人民的历史教科书,经受锻炼,吸取教训,正在促使社会主义向着更加健康的方向发展。人类历史的进步,难道有一次不以巨大的牺牲为代价吗?但是无论经过怎样的复辟和曲折,世界应该成为、正在成为而且注定成为人民自己的世界。
参考文献:
[1]《邓小平文选》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
[2]《新的殖民战争》,西班牙《起义报》2011年4月4日。
[3] 尼克松:《戈尔巴乔夫的危机与美国的机会》,美国《华尔街邮报》1991年6月2日。
[4] 基辛格:《同一个新俄罗斯打交道》,美国《新闻周刊》1991年9月2日。
[5] 博阿文图拉·德索萨·桑托斯:《给左派的第八封信:最后的阵地》,西班牙《起义报》2012年9月1日。
(作者简介:中央政策研究室原副主任)
(编辑:张晓敏)
网络编辑:张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