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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志华:资本帝国之变与不变

发布时间:2016-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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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宁划时代的名著《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以下简称《帝国主义论》)发表至今已整整一百年了。该著是列宁在总结《资本论》面世后半个世纪世界资本主义的发展历史,分析概括资本帝国五大经济特征之后,提出了资本主义已经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的著名论断,论证了帝国主义的寄生性、腐朽性与垂死性;并在其后来的出版序言中,明确宣布“帝国主义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前夜”(《马列著作毛泽东著作选读》(政治经济学部分),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年,第303页。)。列宁的这一光辉论断,照亮了俄国十月革命、中国革命等社会主义国家的发展变革道路。当世界进入21世纪,在信息化的时代背景下,如何解读列宁的著名论断有着非常现实的针对性和理论意义。

资本帝国的本质改变与否?回答是肯定的:帝国主义的本质没有变。列宁在给帝国主义下定义时所阐述的基本特征是:“发展到垄断组织和金融资本的统治已经确立、资本输出具有突出意义、国际托拉斯开始瓜分世界、一些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已经把世界全部领土瓜分完毕。”(《马列著作毛泽东著作选读》(政治经济学部分),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年,第257页。)这些本质特点,当今不但依然存在,而且更加集中和突出。当然星移斗转,时事变迁,其表现形式也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化和一些新的特征。从21世纪全球主导性力量和国际格局来看,资本主义的私有制仍然占据着主要的统治地位,垄断组织和金融资本在世界各地瓜分和争夺势力范围的活动远未结束,资本对劳动的剥削和压迫,贫富差距、两极分化乃至由利益、利润引发的战争和内乱此起彼伏,从两次世界大战延续到后冷战时期,一直没有停息过。因此,自马克思时代的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到列宁写作《帝国主义论》时,被形象地比喻要从一头牛身上剥下两张牛皮来的资本的贪婪本性毫无改变,帝国主义通过金融、经贸掠夺或枪炮军舰攫取利益的本质依然如旧。2008年,由华尔街资本帝国掀起的世界性金融海啸、经济危机与转嫁,乃至美国发动战争、颠覆他国政权等所显示出来的霸权政治,恰恰揭示这些行径与当年老牌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统治的基因特性没有任何差别。世界不太平、战争阴云及其原动力始终存在,盖因资本无穷尽、无可救药的贪婪逐利所致。一个走访、居住过世界50个国家和地区的中国学者曾这样说过,在纽约生活得越久,我就越能体会到在那些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背后躁动着的欲望。没有哪个城市能像纽约那样,更集中而完美地展现出美国向世界扩张的力量。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缪尔达尔在美国考察调研后得出结论,美国的贫富差距很大,种族矛盾很深。并提出要限制资本的力量。“华尔街运动”揭示出99%的民众与1%的富豪的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在本质上反映的是资本与劳动的剥削与被剥削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阶级对立关系。据瑞典学者得出的结论,1%富豪的财富拥有量甚至已超过99%民众的财富总量。法国著名经济学家、巴黎经济学院教授托马斯·皮凯蒂,以研究财富与收入不平等为主要课题,以经济学结合历史的视角为出发点,写出了一部轰动世界的著作《21世纪资本论》,皮凯蒂的这本书引用了广泛翔实的历史资料与数据,时间跨度从18世纪工业革命至今,从对欧美主要发达国家的跟踪性历史研究中,得出了资本收益率显著高于经济增长率的结论,并指出资本主义的自由市场机制是催生这种根源性不平等的温床,尤其是当经济发展相对停滞、低速的时候,资本收益率跑赢经济增长率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资本拥有者与一般劳动者之间的财富鸿沟越来越大,1%的高收入群体拥有更多的国民财富占比;而越来越多的人是以继承财富而跻身其中的,这种现象在欧美发达国家,如德法英等国日趋明显,而在美国尤为突出。难能可贵的是,皮凯蒂分析了“资本收益率显著高于经济增长率是一切不平等的根源”(〔法〕托马斯·皮凯蒂:《21世纪资本论》,巴曙松等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年,第IX页。),指出了这种社会不平等现象的症结,深植于西方社会所仰赖的资本主义体制,是结构性的而非周期性的,在未来社会只会进一步恶化而非得到缓解。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连续发表评论称,《21世纪资本论》是“最近十年来最重要的经济著作”。“皮凯蒂阐明,富人的大部分收入并非来源于他们的工作,而是来自他们已拥有的财产”(〔法〕托马斯·皮凯蒂:《21世纪资本论》,马曙松等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年,封底。)。在全球引起了巨大反响。

综上所述,《帝国主义论》发表一个世纪以来,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资本与劳动的关系仍是这个时代最主要的经济关系,代表着资本利益的西方国家,其帝国主义、霸权政治的战略思维、内外政策,就其本质内涵而言,并没有质的根本变化,对此,人们都应当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信息化与互联网时代的资本帝国,其获得财富、榨取暴利的手段和表现形式是不断演进变化的。一是垄断组织更加强大,它的触角已辐射全世界,甚至在经济上能够掌控一个主权国家的命脉;二是金融寡头在全球经济运行中,已发挥了左右形势的主导性作用。由华尔街引发的金融危机,传导演变成为全世界的经贸灾难。布雷顿森林体系所确立的美元地位,至今仍然是“美联储一加息全世界就要抖一抖”。三是对资本输出和核心技术的研发掌控已成为获取财富与暴利的最重要手段;四是资本的国际联盟、经贸掠夺已取代旧殖民主义时期对别国领土的瓜分。为确保资本在全世界的统治和利润,硬实力与软实力两手并用,这是资本在追逐利益过程中绝对不可缺少的。以超级霸权国家美国为例,军事实力是其成为世界最强国家的根本所在。奥巴马在西点军校毕业典礼上声称,美国还要领导世界一百年,换言之,资本帝国还将统治世界一百年,而对于其“中流砥柱”,奥巴马说得很直白,就是依靠美国的军事实力,骨子里沿袭的仍然是旧殖民主义者的“炮舰政策”思维。近些年来,美国每年的军费预算,大约达到排在其后面的九个国家之总和。2014年美国为6100亿美元,而排在其后的中、俄、法、英、印、日、德、沙特、韩国的总量为6240亿美元。然而毕竟时代不同了,赤裸裸、血淋淋的扩张侵略、强盗掠夺的方式也在不断演变,与时俱进。软实力的运用和精美包装更多地粉墨登场,从“精神殖民”“思想战争”的角度切入,使人们不知不觉地甚至在感受文化娱乐毒品带来的舒适愉悦中,被最大限度地接受精神奴役和思想浸润。

第二次世界大战及冷战以后,资本帝国运用其思想文化价值观等软实力争霸世界,主导国际话语权,已上升到国家战略的最高层面。以好莱坞为代表的美国文化席卷全球,通过银幕形象细雨润物般地给全世界民众洗脑;通过各种媒介、互联网络、报纸杂志、著书立说使美国的声音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千方百计地确立以美国和西方资本利益为本质内涵的“民主”“自由”“人权”理念,并进而成为普世价值标准;哈佛、斯坦福、麻省、剑桥、牛津、东京、多伦多等一大批西方名牌大学,则承担起为全世界资本利益和统治服务以及塑造、输送人才的使命;同时用西方的价值理念和思想学说,培养形塑来自世界各国的代理人精英;甚至动用各种形式包装的非政府组织(NGO)、宗教团体、学术智库等,通过互联网渗透等途径,对目标对象国进行心战策反、“颜色革命”,以达到颠覆其政权、为资本扩张、攫取财富铺平道路。

如前所述,与19世纪、20世纪上半叶不同的是,随着俄国十月革命的胜利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一大批社会主义国家的诞生,以及广大殖民地国家的民族独立;垄断资本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用残酷压榨的直接方式获取剩余价值,制造庞大的绝对贫困阶层,引发阶级矛盾、阶级斗争激烈冲突的做法,而采取乃至吸纳了社会主义学说中的价值因子,从巨额财富暴利的蛋糕中,切出一块让利于劳动者,改善其福利待遇,从而缓和尖锐的阶级矛盾、阶级对立和阶级斗争,甚至收买笼络一批“工人贵族”为其服务,达到让“下层阶级”“草根阶层”安分守己,循规蹈矩,以维护资本利益的恒久统治。正如列宁所说,享有高额垄断利润的资本,“在经济上就有可能去收买无产阶级的上层,从而培植、形成和巩固机会主义”,使无产阶级“资产阶级化”。

与历史上纸醉金迷的寄生腐朽阶层所不同的是,当今时代的资本力量,已投入大量乃至巨额的资金用于研究开发新科技革命的项目,用于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和获得更大的利益与收入。因此,当代资本主义仍具有相当的活力和发展动力。而按照马克思主义的经典论述,一个社会,当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尚未充分得到发挥展现时,该社会是不会灭亡的。故而列宁所说的垂死的资本主义,应从人类社会的整个发展大趋势去理解,要从阶级矛盾、阶级对抗、阶级斗争无比尖锐激烈,统治阶级已无法再按照原来的统治方式继续统治下去,而劳动阶级也无法再按照原来的生活方式生存下去的方面来理解,那时,社会革命的时机就成熟了,资本帝国的丧钟就敲响了,人民革命的暴风骤雨就会降临。而在20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转入低潮,延续至今。西方国家虽然处于金融危机所带来的经济停滞滑坡、复苏增长乏力、局部战争动乱不断的境地,但就总体而言,世界资本主义仍处在一个相对平缓的发展阶段。

面对当代资本帝国的“变”与“不变”,中国如何应对?“两点论”的战略思维有着积极、现实的历史意义。首先,对资本帝国的阶级本质必须有清醒明晰的认识定位。列宁在《帝国主义论》第九章中曾深刻指出,当拥有大量资本的金融寡头在全球“建立了非常广泛而稠密的关系和联系网”,“使所有的有产阶级全都转到帝国主义方面去了。‘普遍’迷恋于帝国主义的前途,疯狂地捍卫帝国主义,尽量地美化帝国主义,——这就是当代的标志。帝国主义的意识形态也渗透到工人阶级里面去了。工人阶级和其他阶级之间并没有隔着一道万里长城”(《马列著作毛泽东著作选读》(政治经济学部分),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年,第280页。)。列宁的这番话,透析得何等精典深邃,如同在描绘当今世界的人类生态,至今仍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芒。当代帝国主义的本质是否改变了?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是否趋同了?抑或两条道路、两种制度之争,资本主义最终是否胜出、恒久长存了?社会主义是否面临危机和永久失败?这些直面现实的问题,共产党人必须正面回答,不能回避,也绝不可能回避。  列宁在文中尖锐地批判了考茨基美化帝国主义、掩盖帝国主义最深刻矛盾的理论,指出,“拿资本主义制度下可能达到永久和平的希望,对群众进行最反动的安慰,其方法就是使人们不去注意现代的尖锐矛盾和尖锐问题,而去注意某种所谓新的将来的‘超帝国主义’的虚假前途”(《马列著作毛泽东著作选读》(政治经济学部分),北京:人民出版社,1978年,第291页。)。列宁的揭露可谓鞭辟入里。且不论当今一些西方学者对资本主义的“千年帝国”“万世永存”大唱赞歌,在我们国内同样存在一批美化资本主义,为其辩护开脱,忽悠社会民众“全盘西化”的公知大V、“推墙派”和“带路党”。意识形态领域的严重思想混乱、模糊乃至根本混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甚至给人带来一种追求资本主义天堂的“虚假前途”和梦幻认知,而不去研究剖析资本帝国“繁荣”背后的历史罪恶,以及资本帝国的财富如何堆积之缘由。解决人类社会两极分化、贫富悬殊的世界出路在哪里。

列宁在深刻分析资本主义到帝国主义的历史阶段时,提出了一个著名的论断,帝国主义是无产阶级社会革命的前夜。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人们对此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共产党宣言》确立的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共产党人历经169年的奋斗,这期间又遭遇了苏联解体东欧剧变、国际共运的低谷寒潮,但社会主义的灯塔并未熄灭,如今正在中国大地光芒四射,耀眼全球。人们在历史的曲折发展中,更清醒地认识到,实现共产主义是一个漫长艰巨的历史过程,必须要有更恒远的战略视野和思想定力。而对“革命前夜”的解读,同样要放到历史长河、人类发展无止境的运动中去考察和审视,而绝不是轻率预判此代人或下代人的历史瞬间即可发生,作为一种社会发展的趋势前瞻,并不能由此得出如星相卜卦一般的测算断言。

资本主义能否“和平”长入社会主义?二者能否殊途同归和终极趋同?至少从一个多世纪的实践来看,在世界上并无先例。由“革命”而建立社会主义国家的案例已发生在欧亚美洲多国,世界各地自我标榜为“社会主义”的国家也不少。可见,共产主义的思想意识已在全球广泛渗透、深入人心。而今天的中国,毫无疑问已成为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样板与典范。由此而来的是,社会主义中国以及由它所代表的发展中国家与人民的利益,与美国和西方资本帝国利益之间的博弈较量也在政治、经济、文化、安全、外交等各个领域全方位展开。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和平竞争、合作共赢是中国所愿,但资本帝国因其霸权思维而对我进行的打压从未停止过。美国重返亚洲,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围堵遏制的矛头直接对准中国,这既是帝国主义霸权的贪婪本性使然,也是对中国和平崛起,社会主义一旦胜出,对资本主义世界敲响丧钟的天然担忧、焦虑和恐惧所致。接触与遏制,军事威慑与“颜色革命”两手并用,是资本帝国对他国,特别是针对社会主义国家的一贯策略。因此,以“两手”对“两手”,理应成为中国与西方世界,尤其是与美国交往的战略策略思维。那种看不清事物的本质关系,误以为中美友好合作就没有根本利害冲突,就可以放弃对某些国家“亡我之心不死”的警惕,不是政治上的幼稚糊涂,就是别有用心的掩饰和忽悠。

参考文献:

[1]〔法〕托马斯·皮凯蒂:《21世纪资本论》,巴曙松等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年。 [2]边芹:《谁在导演世界》,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6年。

[3]《习近平谈治国理政》,北京:外文出版社,2014年。

[4]〔美〕威廉·恩道儿:《目标中国:华盛顿的“屠龙”战略》,戴健、顾秀林、朱宪超译,北京:中国民主法制出版社,2013年。

[5]玛雅:《道路自信:中国为什么能》,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年。

(作者简介: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特约研究员、浙江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兼职教授)

(原刊编辑:张桥)

 

 

网络编辑:张剑

 

来源:《马克思主义研究》2016年第8